“赵世伯。”青年端起面前的一杯香茗,细品一口,才缓缓掀开那双狭长上挑的邪眸,望着老者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老者面色一僵,然后唰的一下惨白如纸,“你,你想做什么?!”“晚辈不想做什么。”青年将手中的骨瓷白玉杯搁到竹案上,眼中一片苍暗幽离的莫测,“赵世伯,我父亲昨夜可托梦给我,说是万分的想念世伯你呢。”老者的脸此刻血色尽褪,踉跄的后退几步,突然从腰间抽出一支枪来,黑黝黝的枪口正对着青年的额际,面色扭曲,怒道,“林越!这可是你逼我的!!”“哎呀呀,世伯动气了呢。”青年的面色依旧平静如水,整装以瑕的望向有些神经质了的老者,表情似笑非笑。一股莫名的惧意油然而生,老者握紧手上的枪支,对着青年扣下了扳机。子弹划破空气的声音在这个独立的包间里格外刺耳,老者陡然的松了一口气——子弹还在。不过电光火石间,子弹没入人体所发出的声音让老者惶恐的睁大了眼睛。青年不紧不慢的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方雪白的丝帛,缓缓将溅到右脸上的几点血腥拭去,表情安然自若,身前帮他挡抢的黑衣男人缓缓滑倒在地,连半点声音都没有发出。老者面色一僵,正欲再按下扳机,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阵猛力,身形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两个训练有素的黑衣男人钳制着他的手脚,连动弹都不可能。老者徒劳的挣扎着,还未有任何成效,满头灰白的头发就被一阵大力揪了起来,抬头,正看到一身白色西装,温润如玉的俊美青年。“赵世伯,你可真让侄儿伤心。”青年低声说道,细白的手指婆娑着老者枯木皮般的脸,寒气森然。“小越,小越,世伯,世伯错了,世伯的公司都给你,真的,我手上的股份都给你!求求你,求求你别杀我,看在我小时候疼你的份儿上,别杀我!”看着林越眼底积郁的凛然杀气,老者失声求饶,若不是有身后两人的钳制,只怕是要磕头求饶。清雅的好似谪仙的青年手指冰凉,薄削的唇扯出一个别有深意的弧度,说:“世伯,别让侄儿难做。”老者脱手的枪此刻被青年握在手上,修长的纤白指骨衬着枪支的金属色泽,多了一种冶艳的美,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老者渗出细密冷汗的额际,青年的笑,干净的不可思议。青年的手指稍稍扣紧,发出一阵轻微的响动。老者刹时面若死灰,浑浊的眼中老泪纵横,哀声道:“小越,小越,我是你世伯啊,我小时候还抱过你的,你不记得了吗?”“那世伯刚刚对侄儿开枪,也是顾念旧情吗?”淡漠的语气中微微有些伤感,冰凉的枪口一路下滑,直到抵在老者的鼻梁之上,“世伯,父亲还等着你下去陪他喝茶呢。”‘砰’得一声,没有感觉到痛楚的老者怔了一下,然后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世伯,死亡的味道,你感觉到了吗?”冰凉的枪口突然□老者张大的口腔中,在老者惊怖万分的目光中,青年抚在老者面颊上的手突然一改轨迹和力道,揪住老者灰白的头发,“这一次,我可没有忘记装子弹呢。”指骨纤细,仅仅一个轻扣。“砰!”猩红的血,溅落了一地。青年的手一直揪在老者头上,迫使他仰起头来望着自己。老者的口腔中不断有猩红的液体涌出,颓然睁大的浑浊眼球痛苦的抽搐着,竭力的张大嘴,却发不出一声喘息。青年冷眼看着老者一点点断气,脸上爬满了象征死亡的青灰色,突然眯眼笑了起来。讽刺的神色跃然于眉宇。“老爷,夫人说想见您。”静默旁观的男子突然开口。“夫人?”青年收回手,任着依然慢慢凉透的尸身滑倒在地,留下一滩暗红色的血迹,转过头看那个一身西装笔挺的男人,笑了:“我承认过她吗?”“可是……”男人也突然一怔,迟疑的开口道,“老爷不是和夫人订婚了吗?”“订婚而已,又不是结婚。”青年含笑望着男人此刻细微的表情变动,“王管家,以后可不要擅自下决定乱改称呼,呐,面对这样的事,我可是会很困扰的。”“男人心下一凛,“是!”青年温温润润的笑着,转身坐回到沙发上,优雅的好似温柔贵公子。被唤作王管家的男人开口道,“老爷,段……”“砰——”一阵急促的巨响,打断了男人将要说下去的话,只见那精致华美的彩绘落地窗整个碎裂,碎片落了一地。打碎它的罪魁祸首就落在青年脚边不远的位置——一根银色的钢管。“张九!你他妈给老子滚出来!!”暴躁的男音混合着机车的轰鸣声,组合成一种噪乱的响动。“张九?”青年挑眉,饶有兴味的瞥向侍立一旁的男子,“王管家,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张九是你身边的人吧?”不是疑问句,是直白的陈述。男子躬身道,“老爷没记错,张九是我前些日子才提拔上来保护夫……”男子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马上改口道,“保护杨小姐的近身保镖。”“那,下面指名道姓的找他,又是为了什么事?”青年端起被下人补满的茶水,浅啄了一口,眼光却始终落在男人脸上。男人皱眉思索了一会儿才道,“逸群不知。”“哦?”青年移开目光,道,“那就把张九带出去,问问他们,到底是有什么事。”“是。”男子应下,躬身退下。青年坐在沙发上,一脸的兴味——这一路,的确是有够无聊的了。破碎的巨大落地窗外,四个身着奇装异服的少年驾驶着重型机车穿行呼啸,不断有叫嚣的声音从其中传出。出了包厢的男子很快就带着几个壮硕的黑衣大汉出了泊如居,四辆轰鸣的重型机车瞬间将几人孤立起来。“喂!叫张九的出来给兄弟们答个话!”常皓压低了声音。男子问:“张九是否得罪过诸位?如果的确是张九的过错,我一定亲自压着张九给诸位赔礼道歉。”“赔礼道歉?老子兄弟的命可金贵着呢,赔死他都怕赔不起。”萧允粗声道,“现在废话少说,让那个张九滚出来,让兄弟们废了他丫的这事儿就算了了。若不然,哼哼。”冰凉的银光一掠而过,男人看见了少年们手中紧握的砍刀。一眯眼道:“诸位是否弄错了,张九……”一阵刻意制造的轰鸣声,敖诚驾着机车从几人中间横冲而过,语气森然,“你他妈少替那杂种狡辩!今天下午,打我兄弟打得很爽是吧?事实都没搞清楚就他妈动手,当我们兄弟好欺负啊?!”突然回想到什么似的,男人一怔。萧允龇了龇满口森白的牙,狠声道:“想起来了是吧。你他妈今天不把人交出来,老子就废了你们几个!”“下午的事是张九不对。”男人的语气软化下来,“我林家愿意支付赔偿,并让张九当面给伤者道歉,这样的处理方式,诸位可满意?”“哼哼,世上有那么便宜的事?”常皓冷哼一身,“你就别浪费唇舌了,今天这事,非得见血才能解决!”作者有话要说:8贵公子的恶趣味三番两次被驳了脸面的王逸群终于忍不住面色一沉,“我劝诸位,要懂见好就收这个道理,我们林家……”常皓直截了当的把对方的虚情假意顶了回去:“你在林家算个什么东西?还想拿林家这块招牌砸人,也不掂掂自己的斤两,看看够不够那个资格!”“你!”王逸群面色阴沉,细长的眼睛中有一闪而逝的戾气,“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林家不讲道义了!”“老大,别跟他妈的废话,直接动手!张九那孙子肯定在这里面!”敖诚沉不住气了。手中银亮的钢管抵在地上,随着机车的轰鸣穿梭,飞溅出几星火光。猫在王逸群身后的一个彪形大汉忍不住后退一步,眼尖的孙花青自然把他的这种下意识的小动作收入眼底,提了车速,抡起钢管就对着那个大汉砸去。黑衣的大汉体型虽然笨重,但反应可是一点也不慢,身子一错,躲了过去。一击落空的孙花青倒也不恼,驾着机车环绕着中间的几人绕起圈来,幽深的瞳孔像猎食者一样窥伺着那个明显已经白了脸色的大汉。看到孙花青突然对其中一人发起攻势,几人也瞬间明了目标。驾着机车正无聊乱转的萧允一看到孙花青动了手,两眼一亮,顺着他的攻击方向望去,看到那个明显白了脸色的大汉,嘴角扯出一个寒气森然的弧度,“你他妈还挺会躲得啊,喊半天你他妈连个屁都不放,挺拽的啊!”还没等萧允把话说完,绕到身后的敖诚抓起钢管砸在大汉身上,快而狠戾,直接把那个身形壮硕的大汉打得跪倒到了地上。“卧槽,你他妈的又先动手!”萧允一看打人的是敖诚,炸毛了。没想到这几个混混竟敢真的动手打林家的人,王逸群先是微微一愣,本来就不是很好看的脸色,刹时间就阴沉了起来。他王逸群在这块地带怎么说也是出了名的林家管家。黑道白道哪个不得买他的面子,这几个一看就是街上的混混流氓,居然敢在他的面前动手打人!何况现在,林家的家主正在上边看着,这种□裸挑衅权威的事发生在家主的眼皮子底下,这让他的脸皮往哪里搁?“给脸不要脸!”王逸群以前混过黑道,本来就是一身的匪气,一下子就被敖诚的打人举动撩拨的释放了出来。回手就从身后大汉的腰间抽出一根尖刀,林逸群眼中寒芒一闪,一个前冲挥起手中的尖刀,就朝离得最近的常皓直刺了过去。常皓是谁?十三岁就离家出来到社会上混,十六岁被抓紧劳教所,十八岁被关进监狱,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吗?俯侧下身子,紧贴在车座上,一个回旋踢瞄准目标狠狠踢到对方执着尖刀的左手,王逸群手一松,尖刀落地,但林逸群毕竟也是在道上混过的人,反应奇快的反手抓住常皓的裤腿,硬生生把常皓从机车上揪的侧摔下来。“妈的!”常皓摔的肩胛骨一痛,面色不由的也难看下来,摸起插在车间的钢管,抡圆了对着王逸群砸了下来。王逸群屈膝一挡,右手握拳,对着常皓的前胸砸了过去。两人在地上翻滚,连揪带打,外带钢管横飞。旁边的众人根本连插手的余地都没有,两人打得快而狠,外人一上去不是遭殃就是伤到自己人。所以都站在旁边,不做任何动作。常皓的身体素质终究还是横一些,硬抗下王逸群的几拳之后终于把他制住了。常皓一抹嘴边的血迹,站起身,把丢在一帮的钢管捡了起来,居高临下的望着青了脸色的林逸群,抬起右脚,就直接踩在了林逸群被钢管打断了肋骨的前胸,眯起眼冷冷的嘲笑:“大伯,人要懂得服老。”旁边几个畏畏缩缩的大汉看着自己的上司被打,犹豫着想过去帮忙,常皓脚下一个用力,在王逸群的胸口狠狠地踩了几下,“你他妈谁敢过来?”就像是被死神压住了全身,王逸群刹那间感觉自己距离死亡是如此之近,胸前痛的已经没有了知觉,大口喘息着,额头上的血迹混合着汗渍滑落下来。这个混混的身手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一出手就是带着不顾一起的亡命气势,许久没有经历过这种浴血搏杀的他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低下身子顺手将钢管的一端抵在林逸群的前胸上,黑的有些怕人的眼中明明白白的写着嗜血的疯狂,“刚刚听了你这么多屁话,以为你有什么资本敢在老子面前狂,看来,也不过如此!”这□裸的挑衅举动顿时把才从失望恐惧中拉出来的王逸群气得七窍生烟,恨不得对着那张被黑色皮革遮住脸的混混捅上几刀泄愤。从他当上林家管家后,何时受过了这种屈辱?但是,现在的他只能在地上沉闷的喘息,胸口的剧痛和额角的刺痛让他无法动弹上分毫。只得任由面前的人尖刻的嘲讽。常皓抬起手,眼中是刻骨的嘲讽,冰凉的钢管光华灿然,只等着落下的那一刻惨烈。“你这一下要是落了下去,会让我感到困扰的。”目睹的全部发生经过,在常皓抡圆了钢管,准备砸向王逸群脑袋的瞬间,看戏一般才从楼上踱步而下的林越不紧不慢的开口。。奔在林越前面的两个黑西装的男子二话不说,几个错步,各揪住一个驾着机车的青年贯倒在地,一个勾拳砸懵了不幸中招的敖诚和萧允之后,最简单的一个擒拿将两人钳制压倒在地上。没料到还会有这么厉害的职业保镖做帮手的常皓动作一怔,正被旁边的一个男人钻了空子,一个转头,就被打得鼻青脸肿,根本没有还手的机会,更别说匆忙不知所措的驾着机车四下乱转,还要保持与那群职业保镖一定距离的孙花青了。没等常皓反应过来,那个窜到他面前的男人一把揪住他的肩膀,向下一拽同时膝盖狠狠的磕在了常皓的小腹上。刚刚硬生生接下王逸群几拳的常皓本来就已经伤痕遍布,这一下又猝不及防,顿时抱着腹部痛的跪倒在了地上。这是最简单的近身格斗术,可由那个男人做起来,干净利落的让常皓几乎没有空隙可以钻,别说反击,连蜷起身子降低伤害值这种最简单的事都做不到。“你他妈再拽啊!刚刚不是挺牛逼的吗?”被一个男人扶起来的王逸群,连伸手揩拭掉额头上模糊视线的污血都不顾,捡起常皓脱手的钢管迎上前就要给常皓一顿毒打。“啪!”钢管打在肉体上的声音,没有落到常皓身上,确实打到了突然弃车冲下来的孙花青被上。后背传来一阵刺痛,孙花青不由痛的闷哼一声,俊秀的眉蹙紧。早知道白道上如日中天的林家势力不会这么简单,依照这几个保镖的身手来看,绝对不会是普通的什么专职保镖,这么狠辣的身手,说是圈内的杀手也不是不可能,而按照现在林家的势力和财力,雇佣几个杀手当保镖也说的过去……妈的,早知道这趟林家的浑水这么深,他是不会让常皓他们过来白白挨打的。“谁让你替我挡的!”常皓抬头看着面前脸色白了又白的孙花青,捂着腹部气恼的骂。“卧槽,这屁刚刚怎么不放呢?有种我们单挑啊!”一只手就要翻开孙花青的身体,常皓面色阴沉的说。“你他妈别动,老子不帮你挡你他妈今天铁定废到这儿了!……唔……”孙花青刚一说完,后背又传来一阵叠加的剧痛。王逸群心里本来就不快,当着家主的面差点被这几个社会上的混混揍了个半死,现在又被出声侮辱,这口气说什么他都咽不下去,此刻听到常皓挑衅十足的话,心里面更是一阵炽怒,钢管再次挥下,他就不信这个突然冲上来的人能替他挡多久!身子本来就是四人中最单薄的孙花青接二连三遭到重击,喉咙口的腥甜几乎都要忍不住涌出唇齿,面色在此时愈发惨白如纸起来。但他却是锁紧双手,不退一步的挡在连站起来都有些吃力的常皓身前。。“我日!!!你他妈再敢动手老子废了你!!!”看到神色阴鸷的王逸群一次有一次抡着钢管砸在挡在自己身前的孙花青的背上,常皓的一双瞳孔几乎都要被血色扭曲成暗红。王逸群冷哼一声,卯足了力又要挥下,手腕处却传来一阵刺痛,王逸群正在火头上,想也不想的骂了过去,“谁他妈敢拦老子!!”。却对上青年那双镜片后褪去温和,凌厉万分的眼眸,王逸群心下一抖,声音一下子软了下来,“老……老爷?”。“我让你动手了么?”浅色的薄唇弧度绷成一条直线,这是林越发怒的前兆。空气中流动着诡异的静谧,一旁松了一口气的张九走过去想要扶住王逸群,目光却幸灾乐祸的落在刚刚对他动手孙花青身上。看着刚刚还叫嚣着要废了他的人挨揍,让他的心底一阵畅快。“你笑什么?”青年眸光一转,上翘的唇无论何时都像是噙着一抹浅笑,再配上青年俊秀儒雅的面孔,更是显得温和无害。张九当然没有注意到扶住的王逸群此刻冷汗涔涔,以为青年是护着自己人,堆出一个谄媚的笑准备说话,却被青年淡淡的开口打断。“林戾、林旋、林清,收手。”林越淡淡的吩咐道。压制住几人的三个男人同时收手,笔挺的站在一旁,面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