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黑莲花气出毛病了。
&ldo;楚楚,是不是有话想对慕姐姐说?&rdo;慕瑶喂了半碗汤,楚楚喝得心不在焉,还喝呛了两回,黑亮的眼一直盯着她,似乎欲言又止。
楚楚犹豫了一下,用小手解开了自己的衣裳,&ldo;刷&rdo;地向上一拉,雪白的肚皮上鼓囊囊地贴着几个牛皮纸包,两只眼睛怯怯地盯着慕瑶的脸,似乎在观察她会不会生气。
&ldo;……&rdo;慕瑶的笑容僵在脸上,一时语塞。
半晌,柳拂衣又好气又好笑地把那几个纸包一个个拿出来摆在桌上,摸了摸她的脑袋:&ldo;是你故意把药藏起来了?&rdo;
楚楚怯怯地点点头,似乎有点委屈,又有些懵懂:&ldo;我不想让爹爹去看十姨娘……&rdo;她想了想,眸中露出几丝恐惧,&ldo;昨天晚上十姨娘头昏,没有变漂亮姐姐的脸,爹爹要去看她,她就把脸藏在被子里,很凶地将爹爹骂走了。&rdo;
因楚楚身体虚弱,可能发生危险,李准不放心假手他人,刻意将她的床安置在自己和十娘子房间里,中间只用屏风隔断。隔着屏风,年幼的楚楚屡次见到十娘子&ldo;变脸&rdo;,可能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
慕瑶叹了口气,无奈地摩挲着她柔软的发顶。
天色渐暗,暮色四合,转眼已经到了傍晚。
这一整天,十娘子一步也没有踏出房间,不吃不喝不说话,令主角团束手无策。
按照先前的计划,他们应该在傍晚出门去探制香厂了。可是柳拂衣怀里还坐着一个说什么都不肯去休息的小女孩,犹自瞪着一双大眼睛,怯怯地依偎着柳拂衣,小手还抓着他的衣襟,生怕她一睡着,便会被丢下和十娘子独处。
李准不在,下人们拿不定主意,柳拂衣是她现在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了。她既已帮主角团贴上了符咒,就是正面与十娘子为敌,一旦被发现,后果难以预测。
因为这个缘故,主角团也不放心将她一个人留在李府。几人商议了一下,柳拂衣道:&ldo;这样吧,我们带着楚楚一起去……&rdo;
慕瑶被楚楚晶亮亮的眼睛盯着,没有立即表示反对。
反倒是慕声有些不情愿:&ldo;阿姐,路上艰险,她又有喘症,恐怕不太方便。&rdo;
楚楚小嘴一撇,眼里委屈不堪,转头趴在了柳拂衣怀里:&ldo;我怕这个哥哥……&rdo;
慕声冷笑一声扭过头,黑眸望着窗外,不再言语。
慕瑶看了看楚楚瘦弱的脊背,似乎是下定了决心:&ldo;不妨事,路上我来照顾她。&rdo;
楚楚立即坐直身子,揉揉困倦的眼睛,拍了拍巴掌:&ldo;太好了,我可以去遛弯了!&rdo;
夜黑风高,一行四人带着楚楚,踏上了&ldo;遛弯&rdo;的险路。
柳拂衣伸臂托着楚楚,慕瑶站在一旁,伸出纤细的手指,温柔地整理着小女孩披风的领子,月下荒草泛着银光,旁边是潺潺的溪流。
这幅剪影温馨和谐,缱绻万分,简直像是一幅岁月静好的画。
相比之下,他们身后的慕声半隐没在黑暗中,心不在焉地踢着脚下石子,是孑然一身的夜旅人。
微凉的夜露顺着植物的叶子流下来,&ldo;叭&rdo;地滴落在他手背上,弄得他满心凉意。他将叶子揪下来在指尖揉着,忍不住回头寻觅少女的身影。
凌妙妙快走了两步跟上了他,黑白分明的杏子眼睛恰好看过来,夹袄上毛绒绒的领子衬着她红扑扑的脸,她伸出两掌,竟然在手上戴了一双线织起来的手套,活像是小老虎伸出两只宽厚的爪子:&ldo;慕声你看,我穿了秋天的袄子!&rdo;
他低眸掩住眼底浮出的一丝暖意,低低应一声:&ldo;嗯。&rdo;
凌妙妙非常失望:&ldo;你怎么这么蔫啊,是不是冻着了?&rdo;
她拉开慕声的披风,抓住他的衣服角捏了几下,口中啧啧,&ldo;穿这么少,慕公子是买不起冬衣吗……&rdo;她麻利地将自己的手套脱下来,朝他挥一挥:&ldo;我爹爹给我织的,可暖和了。喏,你试试?&rdo;
黑衣少年慢慢将自己的袖子从她手里扯出来,别过头去,顿了许久才道:&ldo;……你自己戴着吧。&rdo;
唉‐‐凌妙妙呼出一口白气,有些惆怅地拍了拍手套。黑莲花好高冷。
泾阳坡的夜晚很安静,天空如浓稠的墨汁倾倒,黑得纯粹而旷远,满天大大小小的星星泛着酸凉的冷光。在阴阳裂的作用下,秋虫停止长鸣,偶尔传来诡异的窸窣声,似乎有很多看不见的东西在树后扎堆谈笑。
夜晚,蛰伏的妖物都出来透气了。好在楚楚已经在柳拂衣怀里睡着了,没听见这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潺潺的水声靠近,偶尔伴随着咕嘟咕嘟的气泡冒出。走在前面的慕瑶和柳拂衣停了下来,眼前流水在月光下泛着粼粼冷光,风吹动河边青草,沾湿了植物的半腰。
又到了过暗河的时候。
慕瑶打头阵开路,柳拂衣抱着楚楚紧随其后,他回头望了妙妙一眼,刚准备说什么,看到慕声早已自然地弯下腰,两手撑在膝盖上,风吹动他的发带,仿佛展翅欲飞的蝴蝶,不经意落在他黑亮的发上。
光风霁月的柳大哥看到这一幕,欣慰地闭上了嘴,唇畔浮现了神秘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