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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第1页）

为念相如渴不禁，交梨邛橘出芳林。

却惭未是求凰客，寂寞囊中绿绮琴。

此日早起，老姥又来，手中将着四枚剥净的熟鸡子，做一碗盛着，同了一小壶好茶，送到俊卿面前道：&ldo;舍人吃点心。&rdo;俊卿道：&ldo;多谢妈妈盛情。&rdo;老姥道：&ldo;这是景小娘子昨夜分付了，老身支持来的。&rdo;俊卿道：&ldo;又是小娘子美情，小生如何消受？有一诗奉谢，烦妈妈与我带去。&rdo;俊卿即把昨夜之诗写在笺纸上，封好了付妈妈。诸中分明是推却之意，妈妈将去与景小姐看了，景小姐一心喜着俊卿，见他以相如自比，反认做有意于文君，后边两句，不过是谦让些说话。遂也回他一首，和其未韵诗云：

宋玉墙东思不禁，愿为比翼止同林。

知音已有新裁句，何用重挑焦尾琴？

吟罢，也写在乌线茧纸上，教老姥送将来。俊卿看罢，笑道：&ldo;元来小姐如此高才！难得，难得！&rdo;俊卿见他来缠得紧，生一个计较，对老姥道：&ldo;多谢小姐美意，小生不是无情，争奈小生已聘有妻室，不敢欺心妄想。上复小姐，这段姻缘种在来世罢。&rdo;老姥道：&ldo;既然舍人已有了亲事，老身去回复了小娘子，省得他牵肠挂肚，空想坏了。&rdo;老姥去得，俊卿自出门去打点衙门事休，央求宽缓日期，诸色停当，到了天晚才回得下处。是夜无词。

来日天早，这老姥又走将来，笑道：&ldo;舍人小小年纪，倒会掉谎，老婆滚到身边，推着不要。昨日回了小娘子，小娘子教我问一问两位管家，多说道舍人并不曾聘娘子过。小娘子喜欢不胜，已对员外说过，少刻员外自来奉拜说亲，好歹要成事了。&rdo;俊卿听罢呆了半响，道：&ldo;这冤家帐，那里说起？只索收拾行李起来，趁早去了罢。&rdo;分付闻龙与店家会了钞，急待起身。只见店家走进来报道：&ldo;主人富员外相拜闻相公。&rdo;说罢，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家笑嘻嘻进来，堂中望见了闻俊卿，先自欢喜，问道：&ldo;这位小相公，想是闻舍人了么？&rdo;老姥还在店内，也跟将来，说道：&ldo;正是这位。&rdo;富员外把手一拱道：&ldo;请过来相见。&rdo;闻俊卿见过了礼，整了客座坐了。富员外道：&ldo;老汉无事不敢冒叫新客。老汉有一外甥，乃是景少卿之女，未曾许着人家。舍甥立愿不肯轻配凡流，老汉不敢擅做主张，凭他意中自择。昨日对老汉说，有个闻舍人，下在本店，丰标不凡，愿执箕帚。所以要老汉自来奉拜，说此亲事。老汉今见足下，果然俊雅非常，舍甥也有几分姿容，况且粗通文墨。实是一对佳耦，足下不可错过。&rdo;闻俊卿道：&ldo;不敢欺老丈，小生过蒙令甥谬爱，岂敢自外？一来令甥是公卿阀阅，小生是武弁门风，恐怕攀高不着；二来老父在难中，小生正要入京辨冤，此事既不曾告过，又不好为此担阁，所以应承不得。&rdo;员外道：&ldo;舍人是簪缨世胄，况又是黉富有士，指日飞腾，岂分甚么文武门楣？若为令尊之事，慌速入京，何不把亲事议定了，待归时禀知令尊，方才完娶？既安了舍甥之心，又不误了足下之事，有何不可？&rdo;

闻俊卿无计推托，心下想道：&ldo;他家不晓得我的心病，如此相逼，却又不好十分过却，打破机关。我想魏撰之有竹箭之缘，不必说了。还有杜子中更加相厚，到不得不闪下了他。一向有个生意，要在骨肉女伴里边别寻一段姻缘，发付他去。而今既有此事，我不若权且应承，定下在这里，他日作成了杜子中，岂不为妙？那时晓得我是女身，须怪不得我说谎。万一杜子中也不成，那时也好开交了，不像而今碍手。&rdo;算计已定，就对员外说：&ldo;既承老丈与令甥如此高情，小岂敢不入提挚！只得留下一件信物在此为定，待小生京中回来，上门求娶就是了！&rdo;说罢，就在身边解下那个羊脂玉闹妆，双手递与员外道：&ldo;奉此与令甥表信。&rdo;富员外千欢万喜，接受在手，一同老姥去回复景小姐道：&ldo;一言已定了。&rdo;员外就叫店中办起洒来，与闻舍人饯行。俊卿推却不得，吃得尽欢而罢相别了。

起身上路，少不得风飧水宿，夜住晓得。不一日，到了京城。叫闻龙先去打听魏、杜两家新进士的下处。问着了杜子中一家，元来到魏撰之已在部给假回去了。杜子中见说闻俊卿来到，不胜之喜，忙差长班来接到下处，两人相见，寒温已毕。俊卿道：&ldo;小弟专为老父之事，前日别时，承兄每分付入京图便，切切在心。后闻两兄高发，为此不辞跋涉，特来相托。不想魏撰之已归，今幸吾兄尚在京师，小弟不致失望了。&rdo;杜子中道：&ldo;仁兄先将老伯被诬事款做一个揭帖，逐一辨明，刊刻起来，在朝门外逢人就送。等公论明白了，然后小弟央个相好的同年在兵部的，条陈别事，带上一段，就好在本籍去生发出脱了。&rdo;俊卿道：&ldo;老父有个本稿，可以上得否？&rdo;子中道：&ldo;而今重文轻武，老伯是按院题的，若武职官出各自辨，他们不容起来，反致激怒，弄坏了事。不如小弟方才说的为妙，仁兄不要轻率。&rdo;俊卿道：&ldo;感谢指教。小弟是书生之见，还求仁兄做主行事。&rdo;子中道：&ldo;异姓兄弟，原是自家身上的事，何劳叮咛？&rdo;俊卿道：&ldo;撰之为何回去了？&rdo;子中道：&ldo;撰之原与小弟同寓了多时，他说有件心事，要归来与仁兄商量。问其何事，又不肯说。小弟说仁兄见吾二人中了，未必不进京来。他说这是不可期的，况且事休要来家里做的，必要先去，所以告假去了。正不知仁兄却又到此，可不两相左了？敢问仁兄，他果然要商量何等事？&rdo;俊卿明知为婚姻之事，却只做不知，推说道：&ldo;连小弟也不晓得他为甚么，想来无非为家里的事。&rdo;子中道：&ldo;小弟也想他没甚么，为何怎地等不得？&rdo;

两个说了一回，子中分付治酒接风，就叫闻家家人安顿了行李，不必另寻寓所，只在此间同寓。盖是子中先前与魏家同寓，今魏家去了，房舍尽有，可以下得闻家主仆三人。子中又分付打扫闻舍人的卧房，就移出自己的榻来，相对铺着，说晚间可以联床清话。俊卿看见，心里有些突兀起来。想道：&ldo;平日与他们同学，不过是日间相与，会文会酒，并不看见我的卧起，所以不得看破。而今弄在一间房内了，须闪避不得。露出马脚来怎么处？&rdo;却又没个说话中以推掉得两处宿，只是自己放着精细，遮掩过去便了。

虽是如此说，却是天下的事是真难假，是假难真。亦且终日相处，这些细微举动，水火不便的所在，那里妆饰得许多来？闻俊卿日间虽是长安街上去送揭帖，做着男人的勾当；晚间宿歇之处，有好些破绽现出在杜子中的眼里了。杜子中是个聪明人，有甚不省得的事？晓得有些咤异，越加留心闲觑，越看越是了。这日，俊卿出去，忘锁了拜匣，子中偷揭开来一看，多是些文翰束帖，内有一幅草稿，写着道：&ldo;成都绵竹县信女闻氏，焚香拜告关真君神前。愿保父闻确冤情早白，自身安稳还乡，竹箭之期，闹妆之约，各得如竟。谨疏。&rdo;子中见了拍手道：&ldo;眼见得公案在此了。我在为男子，被他瞒过了许多时。今不怕他飞上天去，只是后边两句解他不出，莫不许过了人家？怎么处？&rdo;心里狂荡不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