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怀镜似乎有些心旌飘摇了。
陈雁离开以后,他心里竟有些怅然。
好不容易捱到球赛结束,两人一同坐的士,先送李明溪到美院,再送朱怀镜回家。朱怀镜在市政府大门口下了车,寒风迎面而来。他本想将头缩进衣领里的,但怕显得鼠头鼠脑的让武警盘问,落得麻烦,就只好硬着脖子,昂首挺胸地进了大门。
快到家门口,手无意间摸到了衣兜里的的士票,忙揉作一团丢了。他明明说晚上开会去了,要是让老婆发现了的士票,就难得解释了。
香妹早已睡了。朱怀镜蹑手蹑脚进了屋,在卫生间里糙糙洗了一下,就上床了。妻脸朝里睡着。他猜想妻子刚才也许醒了,只是懒得搭话。他也不去撩话,背靠着女人躺下了。
一时却睡不着。今天晚上真是荒唐。说是去看球,却望着陈雁回不了眼。一想到陈雁,他立即感觉到了背膛上香妹的体温。这是一种叫人万般依恋的体温,却又平常得像自家窗户上夜夜亮着的灯光,他每次夜归都能远远地望见。自己太不应该了,陈雁这女人同我有什么相干?夜已很深了,空空的胃囊在作怪,鼓捣得他不太好受。美国有位学者说,人在饥饿的时候,性欲就旺盛。他又想到陈雁了,顿时感到一种冲动,胸口有个东西晃悠了一下。这种惯常的冲动可以持续,而胸口的那阵晃悠却稍纵即逝。那一霎时,身子云一样要飘起来。那女人,眉眼自是无可挑剔,可她的天然风韵却全在腰段。他的胸口又晃悠了。真是妙不可言。
&ldo;怎么还没有睡?&rdo;香妹翻过身来,声音黏黏的。
&ldo;睡不着,不知怎么有些失眠。&rdo;朱怀镜说着就开了床头灯。
香妹眯着眼睛揉了一会儿,目光清澈起来,爱怜地望着男人。&ldo;好好睡吧,你总是这么辛苦。&rdo;她像呵护孩子一样,伸手蒙着男人的眼睛,轻轻摩挲。
朱怀镜合上眼睛,浮现在他面前的竟是风情万种的陈雁。他暗自为自己灵魂出窍吓了一跳,忙拿开妻子的手,将她抱了起来,眼睁睁地望着她,心里乞求妻子用她那双妩媚的眼睛去驱赶他脑海中那个不相干的女人。
香妹感觉到的却是他的激情,便略显羞涩,说:&ldo;你昨天才要的,今天好好休息吧。&rdo;
朱怀镜本来没那意思,但女人这么一说,他反而搂紧了她,说:&ldo;睡不着,干脆让我玩疲倦了,好入睡。&rdo;
女人目光渐渐迷离,像烟波浩渺的海面。这是朱怀镜最熟稔的目光,一种无数次让他化作滚滚海浪的目光。他总是要捉摸到女人这种目光,才能真正地满怀激情,不然过后他会沮丧。每次,他都醉心品尝女人那种无以言表的情绪变化。女人的目光迷离了,他知道这是美妙乐章的序曲,轻柔而幽远。迷离的目光越来越朦胧,越来越混沌,慢慢地成了浓浓的雾霭,低低地飘浮在海面。女人的眼睛轻轻地合上了。
女人的胸脯开始起伏,起伏。最激越的乐章奏起了。海面掀起了风暴。他只是被风暴卷起的浪头,在海面上疯狂地奔腾,涌过去,涌过去,没有了方向,也没有了时间,似乎这滔滔白浪要翻滚到天荒地老。
天要塌了,海要漏了。飓风卷着浪头轰隆隆冲向海滩,重重地摔了下来。
女人柔柔地躺着,像一弯松软的海滩。
他闭上眼睛,身子懒懒的,像有了倦意。他真想就这么睡去。可只一会儿,他又鬼使神差地想起了陈雁。妻子睡去了,几乎像个甜蜜的婴儿。他是爱自己女人的。这女人真好。他尽量去想女人的好处,免得又心猿意马。在老家乌县,他女人是那小县城里的一枝花。这女人让他一见就怦然心动的是她右嘴角上的那颗小黑痣。他说她的脸蛋儿这么俊俏,多半搭帮那颗小黑痣。恋爱那会儿,他们多次玩过一个游戏:他让女人用粉脂把嘴角上的小黑痣涂了,俊俏的脸蛋似乎立即呆板起来。他便凑上去舔掉她嘴角的粉脂,女人的脸蛋一下子就生动了。就像是魔术。
乌县县城很小但很美丽,他们在那里工作了整整十年。他们结婚,生子,有很多的朋友。后来那几年,朱怀镜当上了副县长,事事也都顺心。女人是人人尊重的县长夫人,总是满面春风的样子,人也就特别漂亮。后来因为偶然的机遇,他调到了市政府办公厅。他本是不怎么愿意往外面调的,他喜欢小地方生活的随意与平和。只因为有人为他看了相,料定他离土离乡会有大出息。起初他不太相信,可有次他到外省考察,遇了一位高人,他就深信不疑了。那位先生看相、测字无所不精。他先是随手写了一个&ldo;由&rdo;字。先生说&ldo;由&rdo;乃&ldo;田&rdo;字出头,想你定非等闲之辈,必将出人头地,显亲扬名。但必须离土而去,远走高飞,方有作为。先生又看了他的面相,说他眉间有痣,是聪敏阔绰之相,定会富贵。他听了很觉玄妙,禁不住笑了。先生是个随和人,问他为何哂笑?想是以为老夫胡言乱语吧?信与不信,不由老夫。但命相之说,也是不由人不相信的。我说个趣事,你别说我粗俗。你注意那些女人,凡外眼角上翘的,一定风流无比。男人遇着这种女人,自是艳福不浅。但她们多半红杏出墙,男人要费尽心机才可管住她们。有的女人嘴角有痣,下面一定有痣。这种女人大多阴冷,对房事不感兴趣。娶了这种女人,难得销魂一回。但她们规矩,男人大可放心。不过她们的丈夫就难说了,一般都有拈花惹糙的毛病。当时听了,朱怀镜就想自己女人下面有没有痣他不曾在意,但阴冷他是领教过的。刚结婚那会儿,他们为这事不知吵过多少回。女人说他无聊,一天到晚只想着那事,没出息。他说你要我成天想什么事?时刻想着远大的革命理想?时刻想着为什么牺牲自己的宝贵生命?我是人!是个活生生的男人!是人就有七情六欲!你知道什么是男人吗?男人除了拼命地干事业,还要拼命地干女人!经过多次的争吵和说服,女人才成了现在这样的女人。
那次他出差一回家,把老婆放倒在床,掰开就细细看了起来。果然发现女人下面有一黑痣。这就奇了。难道命相之说真的如此奇妙吗?女人觉得他有些不对,说你今天怎么了?平日回家总是心急火燎的,今天半天不来?他说我看看,我看看。女人说你还没看见过是不是?难道十来天没见,那里就长了朵花?这么好看?他便满腹狐疑,趴到女人身上。那回他玩得很不尽兴,但怕女人多心,还是装模作样地狂暴了一会儿。完事了,他让女人坐在床上。女人不解何意,但还是顺从地坐了起来。男人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她以为男人好久不见她了,想欣赏她的裸体,便显出娇态可人的样子。他其实在细细地观察她的外眼角。这女人眼睛平视的时候,外眼角是平的;俯视的时候,外眼角就上翘了。他就拿不准女人的眼角是不是上翘了。看着女人这将倾欲倾的坐姿,真叫人爱得心头发痛。管他哩!我宁可她是个风流女人,也不要她阴冷。不怕她风流,只要能治住她就得了。何况那时他是副县长,不怕女人怎么样。但从此他真的相信命相之说了。不过只是放在心里。他毕竟是领导干部,不能把这迷信的一套挂在嘴上。但是那位高人的话他牢牢记住了。后来碰上机会,他认定是老天照应,就调到市政府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