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受到父亲勋的耳濡目染,由纪夫也养成了一个习惯,只要有人一站到他面前,他便会忍不住开始分析对方此刻重心放在哪里、手臂怎么摆、下巴抬得多高。
运动方面十项全能,在篮球方面更是堪称明星球员的勋,在由纪夫还是小孩子的时候便扔篮球给他一起玩,在格斗技方面也教给了他许多的克敌技巧。
「不要教由纪夫那些野蛮的东西啦。」母亲知代曾向勋抗议,勋的辩解是:「无论是篮球的运球冲出敌军重围,或是格斗技的出拳攻向对手,都是要教他明白『攻其无备,出其不意』的道理呀。」但勋说是这么说,其实只是因为他自己喜欢格斗技。由纪夫还有印象,勋只要一有空,就会抓着他来一场模拟对打。
所以,眼前回过头的牛蒡男在由纪夫看来,显然毫无防备,自己随时出手都有把握稳赢不输。由纪夫知道此刻可以攻男子的下巴,但他也很清楚,揍了对方只会让状况变得棘手。
「你要我跟你去哪里呢?」
「跟我走就是了,有个家伙要让你见一下。」
由纪夫听到这话,便决定迈出步子跟在他后头,而落后一步的后方,面有难色的多惠子也跟了上来。
由纪夫想象得到的可能性有四个,他决定问问看:「该不会是,我新的父亲说要见我吧?」「新的父亲?你没爸爸吗?」牛蒡男蹙起眉头。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由纪夫堆起笑脸摇摇头,同时暗自松了口气。要是再多一个父亲,由纪夫大人就要升格为由纪夫卿大夫了。
「那,找我的是那个吗?爱上我父亲的女人。」由纪夫指的父亲当然是葵,他身边偶尔会冒出纠缠不清的女人,虽然频率不高,大概两年一次吧。
「你到底在讲些什么啊?」
弯过转角,走没多久便来到一条窄巷。这儿是旧住宅区,现在还住在这里的可能都是老人家吧,路上几乎不见行人,只见几栋廉价汽车旅馆孤伶伶地矗立。
「请问……应该和富田林先生扯不上关系吧?」
牛蒡男一听,登时绷起脸,「喂,你认识富田林先生?」
「富田林?谁啊?」多惠子追了上来问道。不知怎的,她一副悠然自得的态度,方才的惊慌早已不见踪影,彷佛接下来只是要和由纪夫去逛街买东西似的。
「有位富田林先生,专管赌场大小事情。」由纪夫向多惠子说明道。
「类似黑道老大吗?」
「应该算是赌场头子吧。」由纪夫想起关于富田林的种种恐怖传闻,背脊不禁窜过一阵寒气。
「喂,你和富田林先生有交情吗?」牛蒡男似乎很在意这一点,语气中带着不安。
「没有,只是听过他的名字。」
「呿,别吓人好不好!」
事实上,由纪夫与富田林有过数面之缘,但他分析此刻要是说出来,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复杂。
「那么,还是……」由纪夫说出最后一个可能性,「我父亲他们学校的学生,想抓我去泄愤?」
「你到底有几个爸爸啊!」牛蒡男这句话只是想挖苦由纪夫,但对由纪夫而言,却是被戳到痛处,口中顿时充满苦涩。
「四个哦,他有四个爸爸。」一旁的多惠子插了嘴。
由纪夫不禁傻眼,妳不是答应我不会说出去的吗?
牛蒡男一脸厌烦至极的神情,「四个爸爸是要干什么啊?少骗人了!」
路旁林立的破旧宾馆之间,夹着一家老旧的眼科诊所,带有裂痕的窗玻璃、被阳光晒得褪色的窗帘、幽暗的院内,显然已经没在看诊了。牛蒡男领头穿过宾馆与诊所之间的小巷,前方出现一处停车场,四面大楼环绕。
「死胡同……」由纪夫不由得低喃出声,这儿正是一条不折不扣的死巷,唯一的出路,就是他们方才踏进来、仅容两辆车错车的狭小路口。
这块停车场似乎是月租型的,东侧与西侧各画出四个停车格,但此时一辆车也没有,空荡荡的停车场里,只见铺地的碎石与冒出石缝的杂草。
「喂,我把人带来了。」牛蒡男仍背对着由纪夫,朝前方举起手打招呼。由纪夫见他如此毫无防备,实在很想叹气,还是忍住了。
一看前方,等着他们的是牛蒡男的三名同伙。难道真的是物以类聚?牛蒡男的三个同伴全都长得像牛蒡,穿着袖子半长不短的t恤搭长裤,侧边头发剃得高高的。虽然衣裤的颜色与种类各有不同,有人穿垮裤,发色也是深浅不一,但差异并不大,乍看之下会觉得都是一样的打扮。四人当中,三人的手臂上有刺青,而且每个人都身形瘦长、晒成古铜色的皮肤,怎么看都会联想到牛蒡。
此外还有个被三名牛蒡男包围的男孩子,端正跪坐在地。男孩子一看到由纪夫,倏地皱起眉头,神情满是困窘与羞愧。他的唇动了,虽然没出声,但看嘴形就知道他在说:「抱歉。」
「鳟二。」由纪夫喊了他的名字。
「哦?你真的是他朋友啊?那很好。臭小子,人都叫来了,你要是再给我装傻,当心又要吃拳头!」四名牛蒡男的其中一名戳了戳鳟二的头。
「喂,你是这小子的朋友吧?那就麻烦你替他付钱吧!」另一个牛蒡男说道。由纪夫早已放弃找出这四个人各自的特征了,为了方便辨识,他在心里暗自将三人分别标记为牛蒡a、牛蒡b、牛蒡c,唯有一开始在校门附近堵他的男子依旧叫做「牛蒡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