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岁顿时抬头,错愕地看着枯荣。男人眉峰凌冽,挑着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他的眼里没有聚焦,可是原岁就是知道,哪怕他看不见,他现在也是在全心全意地看着她的。
&ldo;你、你一个大男人……&rdo;原岁结巴,有点撑不住枯荣这般亦正亦邪的味道,她被他拉着手,她低着头像是个被调戏了的小媳妇一样,&ldo;老是让我哄、哄你,不不不太好吧?&rdo;
他在她手里慢条斯理地写:不好吗?
原岁大力点头:&ldo;对!不太好!&rdo;
乾碎微微侧了侧头,接着写: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把礼物给我?
原岁呆了一下:&ldo;哈?&rdo;
今天的礼物。乾碎在原岁掌心写完这五个字之后,松开了她的手,然后他朝她平摊掌心,讨礼物讨得理直气壮,十分坦然。
原岁这下子耳根都红了。实在是她这次礼物挑的有点幼稚……她送男人花都没有任何心理障碍,但是送这个总觉得自己有点鬼迷心窍。呃,就那时候不知道干啥子就搞了这玩意。
&ldo;我听说,呃,那什么,&rdo;原岁慢吞吞地把手里的东西掏了出来,&ldo;你们这里男子二十弱冠,冠礼那天,会有长辈赐字并留一物,那物上会刻有赐给男子的字和男子的生辰八字。&rdo;
乾碎一愣,原本伸出的手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他在膝上微微握了一个松散的拳头,控制自己的表情更平淡一些。
不远处的平玉还和逢灯还躲在树叶从中偷看并闲聊,逢灯问他:&ldo;你干了什么呀?你要怎么样点多一把火啊?&rdo;
&ldo;你猜?&rdo;
&ldo;你直接说吧,猜东西太累了。&rdo;
&ldo;那你就看着呗,&rdo;平玉话音刚落,就看见逢灯一张小脸皱成了球,少年无语了一下,还是老实地回答了,&ldo;我就是叫乾碎那家伙主动一点‐‐嘿他还真是主动,就没见过这么&rso;主动&lso;讨礼物的。&rdo;平玉本来带点调侃的,但这句话说完没多久,他就突然感受到乾碎内心剧烈动荡摇摆的情绪,平玉神色一凝。
他主人,后半生情绪寡淡;这样强烈的、能被他如此清晰感知到的情绪变化,真的屈指可数。哪怕在面临死亡的时候,都不曾有过这样的波动。而重要的是,平玉无法判断乾碎是高兴还是难过还是其他什么,这让平玉有些不安起来。
&ldo;你家大人送的是什么?&rdo;平玉凝目,&ldo;那个是什么?你看得见吗?&rdo;
鲛人的种族天赋让逢灯视力远比平玉优异,逢灯仔细瞧了瞧,&ldo;好像是……平安锁?&rdo;
&ldo;他们说,无论是权贵人家还是贫苦人家,每个孩子都会有一块平安锁,&rdo;原岁小心翼翼地把袖子里的平安锁拿出来,她本来想放在枯荣手上的,但是她低头看见枯荣的手在膝盖上攥成了拳,她只好弯腰,将锁替枯荣戴上,&ldo;孩子长大了,他们就会把平安锁上刻上字和生辰八字,在冠礼那天,给回孩子。&rdo;
乾碎能清晰地闻到鲛人身上淡淡的草木香。她不像别的鲛人身上带着海的味道。她住在度朔山,从发到衣袂,都是很清浅温柔的香味。她离得自己很近,气息也清晰可闻。
&ldo;我在拍云崖下的海里,找到了你的平安锁,&rdo;为了解释自己为什么知道这块平安锁就是枯荣的,原岁还给自己编了个理由,&ldo;高由银的执象淮提镜能看见一个物件模糊的过往,所以这一块应该是你的,没错啦!&rdo;
乾碎没说话,也没动。他就这样僵着身体,任小鲛人给自己戴上平安锁。
&ldo;我不是你的长辈,就不敢给你取字啦,不过我在平安锁上刻了你的生辰八字,也算是物归原主了。&rdo;确定戴稳后,原岁忐忑地问,&ldo;咳咳咳咳,这个礼物,你喜欢吗?&rdo;
乾碎久坐不动,仿若静止。时间越久,原岁心里越害怕,总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逾越了‐‐从小带着的平安锁很有意义吧?可能还是他父母留给他唯一的东西了,就被自己这样刻了一行字,是不是太过分了一点?
原岁懊恼地咬了咬下唇,早知道就不去银城了!不去银城就不会撞上别人的冠礼、不撞上她就不会知道平安锁还有这样子的一个说法、不知道就不会突发奇想擅自给平安锁刻上枯荣的生辰八字。
‐‐原岁,你简直是只猪啊啊啊啊!
原岁懊悔得无以复加,正想给枯荣道歉,枯荣突然拉住她的手。原岁道歉的话没说出口,愣愣地看着这个长头发的枯荣,他坐在木凳子上,他一手拉着她的手,另一只手的指尖状似很随意地写:字不是枯荣吗?
&ldo;啊??&rdo;
乾碎笑了一下,又写了一行字:帮我刻上枯荣罢。
原岁震惊地看着枯荣,半晌说不出话来。
乾碎垂着眼,似乎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给对方带来多大的冲击力,只是慢条斯理地写:我姓乾,名碎,字枯荣。
他少言少语,身上有种杀伐果断的冷冽气质。可现下他却收敛了所有戾气,克制地在她手心上写:我姓乾,名碎,字枯荣。
第一次她见到枯荣,枯荣冷淡克制地稍稍握了握她的手,嗓音微哑对她说,&ldo;我叫枯荣。&rdo;
这两个场景,在今天,忽然就重合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