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岁很忙,但对枯荣还算有问必答的:&ldo;干嘛呀?&rdo;
&ldo;教你下棋,&rdo;乾碎把棋子从棋盘拾起,他下棋不用眼睛,向来是在脑海里记局的,拾棋也快,
两三句话间,棋盘清了一半,他眉眼淡淡地说,&ldo;鲛人极喜黏着分化对象。你倒是格外省心,独立得我唤你,你都不乐意搭理了。&rdo;
原岁咬着毛笔头,对着自己画的歪歪扭扭的图纸正烦着呢,听见乾碎讲话,她索性抱着图纸跑过来,坐在乾碎对面,试探地问:&ldo;那我问你一个问题哦,你回答我的话,我就陪你下棋。&rdo;
乾碎挑眉,算是答应。
原岁就问:&ldo;你原来的木仓长什么样啊?长多少?纹路是怎么样子的呀?&rdo;
乾碎沉默了一会,原岁紧张地盯着他眼睛看。但大概是他眼睛不好的缘故,想要从他眼睛里看出什么别的情绪来,总是特别的难。
&ldo;七尺二寸,&rdo;乾碎没什么情绪,也没问原岁问这个作何,像日常聊天那样回答:&ldo;纹路记不清了,长的就普通木木仓样。下棋。&rdo;
原岁虽然很想说这回答和没回答没什么区别,但还是见好就收,老老实实地跟着枯荣学下棋。但她实在听不大懂,学着学着就走神了,思绪又跑到给枯荣做木仓这件事情上。乾碎是个情绪何其敏感的人,学生心思都跑到天边去了,乾碎便扔了棋子,气压极低地问她:&ldo;你在想什么?&rdo;
原岁脱口而出:&ldo;我在想木仓……&rdo;
乾碎低沉的反问:&ldo;木仓?&rdo;
原岁反应过来后迅速讨好地笑:&ldo;我就是有点好奇……胥楚把你的木仓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我就念念不忘,老想着看一看……&rdo;
&ldo;确实是地下无,&rdo;乾碎平静地打断她,&ldo;它已经断了,被我扔在了拍云崖上。你若是感兴趣,可以去上边找找,说不定还能挖着我弟弟妹妹的白骨。要是看见了,麻烦替我带回来,我会谢谢你的。&rdo;
这段话,全程说的波澜不兴,甚至语调上也没有任何情感表达的起伏。可是这种口吻,却依旧让原岁听哭了。
乾碎听见清脆的碰撞声,还以为是鲛人在把玩手里玉质棋子。等了片刻这声音还没停,乾碎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应该是这鲛人又哭了。他有些无奈:&ldo;你怎么哭了啊?我也没说你什么罢?&rdo;
原岁伤心地说:&ldo;我替你难过。&rdo;
乾碎愣了一下,鲛人说:&ldo;你不敢难过,我就想替你难过。&rdo;
她支起身,越过乌黑色的棋盘,越过棋盘上黑白交错的棋子,越过一片莹白色的珍珠,她像越过山和海,轻轻拥抱了这个俊秀苍白的年轻人。
原岁侧头靠在乾碎肩窝上,嘟哝着说:&ldo;枯荣呀,都过去了。&rdo;
乾碎很久很久很久没有说话。
他很少对什么人心软,小时候弟弟妹妹犯了错,他都是打得毫不留情面的。有时候妹妹掉了金豆子,都要被他训斥几句不能全皇室体面。他这一生心软的情绪极少,以储君的身份恪守教严,从未行差踏错。难得一次心软,他就因此断送了整个大和皇朝。
乾碎伸手,轻轻揽了一下鲛人细细的腰。
&ldo;你还是孩子吗?&rdo;乾碎似是训诫她,&ldo;怎么老是说哭就哭呢?&rdo;他说完,便抬手推了推原岁的肩膀,淡淡地说,&ldo;还不坐回去?坐有坐相。&rdo;
原岁:……嘿呀好气啊枯荣你这狗男人活该单身啊!
原岁老老实实坐回去了,然后在自己心里的小本本记上第五件事情:拍云崖上,带回枯荣的弟弟妹妹。
记完后有点忧愁,怎么枯荣执着的事情这么多呀?
心里头嘀咕完,眼光不经意间落在落在棋盘上的玉做的黑白棋子,原岁眼睛一亮,兴致勃勃地问:&ldo;殿下!你的棋子可以给我两粒吗?一粒白的,一粒黑的!&rdo;
果然还是个孩子。乾碎无可无不可地点头,随她了:&ldo;拿去罢。&rdo;
分化期第十二天。
乾碎坐在窗边,原岁一大清早给他插了几瓶梅花之后,人又没影了。等到午饭间,乾碎不冷不淡地问胥楚:&ldo;那鲛人一天到晚都在瞎忙活什么?分化期的鲛人不好好待在水里,这么乱跑的也是少见。&rdo;
胥楚一言难尽地看着乾碎。他该怎么告诉自己的太子殿下,那个小鲛人在折腾着做木仓呢?还不允许别人说,说是要给殿下一个惊喜。
怎么说呢……别的还好,就分化期的鲛人身体脆弱得很,心理生理都很依赖分化对象;要是分化对象不在身边,鲛人就得靠泡水硬生生扛过去了。你说小原姑娘娇吧,她确实娇气,逮着机会就和殿下撒娇;但她也确实硬气,这么难抗的分化期,她基本上靠自己扛了一大半。
胥楚这边在操心着,担心小原姑娘身体出问题,那边就派人过来,将小原姑娘送了回来。得了,人已经烧晕了。
乾碎原先吃着饭,听见来人报鲛人烧晕后,他重重地撂下筷子。这一下声响听得胥楚心惊肉跳,什么话都没敢说,光看着殿下抿着唇把鲛人接了过去,坐着轮椅抱进内屋里了。
胥楚突然有些担心殿下现在这般状态,没由来的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