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脸上带了几分自己可能都没察觉到的松快,又有几分失落,“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
秋澈侧首看她,微微诧异,“我看你常穿绯红或是鹅黄色的衣裳,原来不是喜欢吗?”
“是喜欢的,”李青梧思忖了一下,轻笑道,“不过好像,也不算喜欢。”
穿绯红的衣裳,只是因为皇帝皇后喜欢,认为这种颜色更显得她容颜娇嫩,如花似玉。
好像豆蔻年华的少女也确实大多是喜欢绯红色的,李青梧自然也是。
可若是在此之前加上个“被人赏玩”的前提,她忽然就觉得厌恶了起来。
至于鹅黄色,她向来是不喜欢的。
她从小到大都低着头,能看见的,除了那一片宫墙,也只有帝王明黄的衣角。
大夏皇权至上,崇尚黄色。特别是明黄色的物品和衣裳,也只有皇帝才可以大面积地使用并穿戴在身上。
与“明黄”这种颜色沾边的色彩,在李青梧这里,都代表了皇权与父威。
代表了压下她头颅的那只手,代表了提线木偶的那条线——代表了不可反抗,代表了喘不过气的窒息。
恰巧十五岁时,那一次上元节,皇帝选中她,带她出宫游玩,她穿的也是一身鹅黄色的衣裙。
是帝王恩赐的颜色。
代表了宠爱,代表了看重。
也代表他想给的,李青梧再厌恶都不能拒绝。
可偏巧,那一日,也是她们初遇的日子。
从那一天起,她忽然就不再讨厌这一身鹅黄色的衣裙了。
她喜欢上了莲花,喜欢上了蝴蝶,喜欢上了一切和秋澈有关的东西。
好像是在无尽的、枯燥的、漫漫的深宫长夜里,下意识地寻找仅有的那几分自由颜色。
“你知道吗,我很喜欢月亮的,”李青梧往后,慢慢躺在了床榻上,仰头去看窗外的月色,出神一样,慢吞吞地说,“被关禁闭的时候,在宫里,连院门都不出去……也看不到月亮。”
“那次上元节,
()是我过得,最自在的一个晚上。()”
她不必去迎合奉承,也不必伪装得知书达理、善解人意。
她只需要抬头,陪一个一面之缘的陌生人,看一看头顶的月色。
那是独属于她们的安静时刻,似乎抬起头时,整个人间都停止了喧嚣。
因为遇见了一个人,?()_[(()”李青梧笑笑,“于是我也喜欢上了和她初见时穿的那身鹅黄色的衣裳。”
她没有说出口的是,后来玲珑阁再遇,李青梧穿的也是那身鹅黄色的衣裳。
甚至是一模一样的款式。
可惜故人相见不相识。
“我也喜欢莲,”李青梧说,“可莲是高洁之物,我这样从污泥之中生长出来的人……当真配得上吗?”
她此话,不知是在以物喻己,还是在以己喻物。
秋澈默了默,也随着她躺了下来,并排安谧地去看窗外朦胧的月亮:“我觉得不对。”
“哪里不对?”
“你喜欢什么东西,讨厌什么东西,都不该由旁的事来决定,也没有什么配不上的。”
秋澈说,“而且……该讨厌的也不是那种色彩,而是那个人。”
就像你该喜欢的也不是莲花,更不是莲花灯,或者什么其他的东西。
而是那个人。
当然,后面这段话秋澈是没有说出来的。
李青梧不知听懂了她的言下之意没有,愣了很久,翻了个身,面朝墙壁,闷声道:“那我到底喜欢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