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王是被痛醒的,醒过来时脑袋还迷糊着,手直觉地往下去摸痛处。结果,一阵巨痛激得他全身哆嗦个不停,冷汗一下喷涌而出。
他张嘴大口大口地喘气,头脑却是被刺激得清醒。想起晕过去前的情形,加上现下的痛,他想碰不敢碰,心中一阵阵慌乱,只得无力地嘶喊“来人——”。
被他带来伺侯的宦官很快过来,连忙抽出手帕帮他擦汗,一边道:“大王现下得静养,不可心焦气躁……”
平王咒骂着打断他:“静养个屁,这么痛,怎么静养!”
宦官忙道:“太医开了镇痛安神的方子,正在煎着,奴这就去端来。”
他刚站起身,却被平王一下拽住袖子。
平王面目狰狞:“我那处……太医怎么说……能不能好……”
宦官动作顿了下,随即弯下身低声劝:“大王稍安勿躁,此次派来治疫的太医中没有精通这方面的……待回了京,大王求求陛下让尚药奉御来看,定能无恙……”
尚药局里的所有大夫都只服侍皇帝,便是后宫嫔妃、皇子皇孙要请人,也得皇帝首肯。不过以平王之受宠,早得到嘉禧帝恩准,平常都是找侍御医看诊,若再多求两句,请来奉御也不难。
只是,宦官这话里的意思,也就代表目前没法治。
平王睚眦欲裂,嘶吼道:“去叫赵将军来!我要把那两个贼人千刀万剐!”
宦官垂头缩肩站在床边,讷讷不敢言。
自从平王被抓,他先是待在武威军中,后又被东宫卫关着。直到平王被救回,他也才被放出来伺候人。现下外头主事的人是太子,哪里是平王要叫人就能叫的。
便在此时,一道冷冷的声音传来:“平王好大威风,一醒过来便要杀人。可惜,你的兵符已被收回,如今节制不了武威军。”
平王费力转过头,就看到谢煐背着手走来,在床前案几边的椅子上坐下。
一见谢煐,平王便想起他放任自己在山谷中受苦而不救,心中怒火冒得更盛。但见到了人,他的理智也稍稍回笼,总算想起来现下他还得看谢煐的脸色。
平王连着深吸几口气,才按压下脾气道:“敢问太子,如今是个什么情形,那些反贼可被剿灭?”
谢煐看着他,扬唇勾出个嘲讽的笑:“贼匪,自然是全抓住了。”
平王脑子虽蠢,却很会看人脸色。此时看谢煐这个模样,心中已经知道那话的意思不对,可又想不出是哪里不对。
这个时候,跟在谢煐身后的冯万川对平王的宦官道:“还不出去仔细守着你家大王的药。”
那宦官赶忙行个礼,匆匆走出帐去。
平王狐疑地来回着看那一坐一站的主仆两个。
谢煐靠着椅背,淡淡开口:“念。”
冯万川拉开一份摺本,缓缓念起来。
他念得毫无感情,平王却是越听越心惊,后背刚落下的冷汗又一层层冒出来。
那是一份请罪奏章,以他平王的口吻所写,详细供述他如何与青州知州、通判及莱州一应官员沆瀣一气,勾结贼匪,冒充官船,公然走私。
再到此时为保财物而毁堤放水,致使四县受灾疫病四起,又恐事迹败露而杀工部官员灭口。后因与贼匪分脏不均,被贼匪骗来抓入山谷中为质,直至被太子所救。
冯万川念完,平王已经感觉手脚冷凉,但还硬撑着问:“这是……什么?”
谢煐:“自然是你的奏章。”
平王眼中冒出点火:“我……臣没做过那些事,太子怎可往臣头上乱按罪名!”
谢煐没理会他,对冯万川道:“念下一份。”
冯万川换上一份摺本,打开继续念。
这一份是以谢煐的口吻所写,列举出的平王罪状中,除了上一份里的那些,还有私采金矿、豢养私兵,并且表示已在金矿、私兵与知州、通判处缴获一应账目与信件往来。
平王刚才惊得冒冷汗,现在则是恐惧得汗不敢出。
他颤着声喊:“我没养私兵!”
谢煐面上嘲讽之意更甚:“要把账目和信件一一念给你听吗?”
平王垂死挣扎:“我……我只是让他们赚点银钱……不是要谋逆……”
谢煐:“你觉得天子会信?”
平王一时语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