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悟性不错。&rdo;御遥笑着抽过扇子,顺手点了一下桑泽的额头,&ldo;你记住,大凡作战,皆以正兵当敌,以奇兵取胜。而战势,不过奇正两种。但奇正之变,却是无穷尽也。&rdo;
&ldo;我明白了,阿御。眼下这两国之战,樊恨国四将联手乃是正兵,而被乌离国夺下的十郡中却藏着他们的内应。只要樊恨国一声令下,转眼胜败便可易主。而您方才所说,奇正之变,无穷尽也。可是就如你奏流拂凤来琴,其实音变不过宫商角徽羽,然五音组合相转,便有了不同之调?又如正色不过青赤黄白黑,彼此混合出色,便可有万千色彩!还比如我最爱的烹饪,可调众生口味,其实不过酸甜苦咸辣五味而已!&rdo;
御遥胸中有真气涤荡涌动,不顺安稳,她勉励压制住。眼中却攒出稀薄的笑意,停下手中折扇,静静望着身旁临风而立的少年,听他侃侃而谈。
&ldo;阿御,我说的可对?&rdo;桑泽转过身来,却在刹那间被怔住,不过一瞬,他再也忍不住抱住御遥:&ldo;阿御,你为什么用这样满意却落寞的眼神看着我?我灵力贯穿九尾成为九尾白狐时你便这样看着我,在我化出第一条红尾时出现你这样看着我,还有,还有在七千年常阳山之战时,司音之神在你怀中神魂俱灭,你抬眼望我的那一刻,你也这样看着我。到底是因为什么?&rdo;
御遥在起初的一瞬想要推开,可是心底却没法拒绝,她想这样的怀抱她是贪恋的,被广袖遮住的双手放松下来,一把折扇&ldo;咣当&rdo;落在云端,摊开的扇面上扶起阵阵流桑花香。
良久,她才轻轻推开桑泽,淡淡道:&ldo;扇子掉了。&rdo;
她由着桑泽俯身捡起扇子,脚下身畔浮云聚散,日光迟暮,柔柔地浮于漫天云层之上,泛点微光,是西归的样子。下界有飞鸟入林,池鱼入渊,彼此各有归宿。
少年摇开扇子,于她并肩而立。
&ldo;你来驾云吧!我累了!&rdo;御遥收了法力,一双眼沉沉合了上去,化成一缕凤凰金影,宿于桑泽折扇之上。
她望着正出神抚摸扇面的清俊少年,她想,神谕与她,都没有看错人。
是夜,长河落月,星辰寂寥。桑泽于岳殇河畔的山巅化出一座凉亭,在此小憩。头顶星月浮空,脚下灯影重重,身畔有晚风微凉,天地间夜色朦胧,皆是佐酒好菜,想来定是别有一番滋味。
于是他于怀袖间化出一坛甘华蜜,仰头灌了一口。甘华蜜虽是他制出来的,却是阿御给他的秘方。据说还是当年母神四荒君宴时留下的方子,只是阿御疲懒,不愿烹制,便扔给了他,打发巫山聊赖的时光。
洪莽源诸神只当这甘华蜜也已随着母神一般消散于世间,却不知早在他手中重生。他将折扇打开摊于桌面,看着扇中金影沉静安稳,估摸着阿御一时三刻醒不过来。心下却有些疑惑,阿御醒来不过三月,却以数次因疲累而睡去,难道是当年的伤好的不够圆满?这样想着,扇上金影袅袅浮起,化出御遥身影。
&ldo;阿御,你醒了?&rdo;
&ldo;你背着我独自饮酒,自然不希望我早点醒来!&rdo;御遥从桑泽手中拎过坛子,晃了晃,发觉里面没少多少,这才不与他计较,仰头饮了一口,却是皱了皱眉头:&ldo;这酒如何这般甜腻了,跟蜜汁是的,全无半点酒味?&rdo;
&ldo;怎会,我不过放了两枚乌菱果,且尚未发酵完整。再者,昔年你忘了备我的生辰之礼,便投了乌菱果于甘华蜜中,还称赞味道甜美。如今怎就变成甜腻了?&rdo;
&ldo;那原本是我以为你不胜酒力,小孩子家家爱喝蜜水的缘故。酒便是酒,只此这一坛便罢了,俊坛渊中埋着的那些休要加入果子,白白糟蹋了好酒!&rdo;
桑泽接过御遥扔过来的酒坛,小心翼翼拾起扇子,低头嘀咕:&ldo;我不也以为你不胜酒力吗?再说已经来不及了!&rdo;
&ldo;你说什么?&rdo;
&ldo;没,没什么!我说靑池来了。&rdo;桑泽收了甘华蜜,指着半山腰间披着一袭墨青色斗篷的女神仙道。
&ldo;她为何事而来,我再清楚不过,不必再见了。你去告诉她,她这一世情缘仍是无果,若此刻愿回头,我可留她元神,容她回盐阳海底戴罪,他日还是七海之神,不然届时灰飞烟灭也莫怪他人。&rdo;
桑泽知是结局难改,领命而去。
御遥看着半山腰上,浓浓夜色中,桑泽和靑池如同两片薄薄的剪影,似是靑池举止激烈,欲要上前,桑泽横扇阻拦。
良久,靑池委顿下去,跪倒在地。夜风吹起她的衣袂,更显她凋零孤寂。终于,她直起身子,向着御遥处郑重地磕了三个头,起身向桑泽福了福,转身离去。
御遥却是知晓,此一去,七海之中再也不会有这个叫靑池的女神。
而今夜之后,本该是黎明时分,天却再未亮起,黑夜一只延续了七天。
第一夜,靑池回到帅帐中,难得的与舒回统一了意见,并承诺有办法取得四将性命,只是要求舒回起誓,勤王后,善待缴械的士兵人民。舒回以血盟誓,遵守约定。
第二夜,靑池带领一千先锋至樊恨国都城下,却未让这一千人有动手之机会,而是挥手定住了人马,举手间灭了前来迎战的樊恨国四将。而靑池自己,以术法杀凡人,彻底违了天道,遭业报反噬,裂了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