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莫说御遥圣君亲来,便是五镜中的掌镜司、六合中的执灯神、戍守边境的八门神者,都不曾递来半分消息。
那个坐在青丘大殿之上的少年,在继位当日,看着左手边空出的君位,只是淡淡一笑,吩咐一切如常进行,以此上告神谕。
一时间,青丘之畔重明鸟往来回旋,直冲云霄。有年长的神仙抚着胡子赞叹:&ldo;这是天命所归、乃神谕之子啊!&rdo;
新飞升上来的小仙好奇道:&ldo;这有什么奇怪的,桑泽殿下不是姑逢神君的孙子吗,自然是正统的血脉。&rdo;
&ldo;确实!&rdo;另一位老神仙点头道:&ldo;重明鸟往来三次冲云霄的盛景,可是当年第二次四荒君宴御遥圣君执掌六合五镜才有的景象。看来,八荒的这位少主,不单单是做八荒君主这么简单啊!&rdo;
人散后,大殿之上的少年仿佛累极,又许是觥筹交错中多饮了一些酒,走下台阶时一时不慎,跌了下来。
玄秩扶了他一把,看着这个自己仅剩的孩子道:&ldo;早些歇下吧,今日你也累了!&rdo;
少年面色微红,索性坐在了台阶上:&ldo;母亲失踪的这么些年,父君可会想她?&rdo;
&ldo;我起先也曾找过她,可是这么些年,竟是半分她的消息也没有。如此我也习惯了,她若回来,自是最好,我会告诉她,我不曾怪她!&rdo;
&ldo;父君,你和母亲结发近十万年,如何便习惯了没有她的日子?&rdo;
&ldo;小七,你可是想御遥圣君了?&rdo;
&ldo;父君,你教教孩儿,如何习惯没有她的日子?&rdo;
玄秩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拍着他的背,他的儿子如今已经位列四君之一,执掌八荒,可是此刻俨然只是一个痛失所爱的孩子。
良久,玄秩才开口:&ldo;我与你母亲,未见过面便成了婚,自是少了那一份心动。成亲多年,接连有了你们,若说无情自是不可能的。但若真有情,也是相伴之情,夫妻结发之情。倒是你和御遥圣君,她于你,亦师亦主亦君,如此深恩,当日在这青丘大殿之中,你确实不该那样伤她。如今,也不怪她生气,连你的继位礼都不来。她不来,你受不到她训诫,此番承袭君位便不算圆满。洪莽原老辈的诸神心中都不会认你。&rdo;
桑泽只觉的胸中真气涌动,那一股属于她母亲的神识又在来回冲击。他捂着心口,笑得凄然:&ldo;是吗?如此甚好!我本就只想做个少殿,君主一职不过是应付八部蛮神罢了!阿御,我一生尊她为师,奉她为主,皆不过是想娶她为妻。&rdo;
&ldo;那你何故要这般躲着她?若是因为青丘,大可不必,八荒尚有父君在。昔年九幽河之战,留的是我九尾天狐自家的鲜血。尚未惊动八部蛮神,便是八荒根基犹在。你的兄长们在此一役中殒身,也是他们天命如此,前后因果罢了。怨不得旁人!&rdo;
&ldo;祖父为保八荒根基,殚精竭虑,我又怎能随意离去。再者,当年若不是我失了心志,操伏曼骨草,八荒何至于此。!&rdo;
&ldo;小七,当年之事,你不过为明瑜所控,到底你赔上了一双手,还有一半的心头血,如今更是无法操伏任何法器。你祖父和御遥圣君都不曾降罪明瑜,自然他们更不会责怪于你。再过七七四十九日,你的&ldo;遮天蔽日决&rdo;便彻底恢复了,上巫山寻圣上去吧!&rdo;
&ldo;父君!&rdo;桑泽看着玄秩,长这么大,他甚少与自己父亲说这么多话。一直以为自己的父亲只是个古板刚正的神,不懂得柔情温言。他抱着自己的双腿,埋着头,目光游离道:&ldo;我是真的很想她,可是……可是我不能回去!&rdo;
玄秩起身离去,走到门边方停下,只道:&ldo;小七,曾经父君的确希望你能继承君位,做诸神之主,执掌八荒。可是如今,父君只希望你快乐。譬如你母亲此刻回来,我便会觉得快乐。&rdo;
玄秩消失在大殿中,蓝素的声音却朗朗传出来,倒不似以往的尖酸,反而持了难得的柔软,只喃喃道:&ldo;你父君方才说,若此刻见的我,他是开心的。对不对!&rdo;
桑泽目光望向远方,不知是在想着玄秩刚才的话,还是想眺望见巫山的痕迹,只淡淡回应道:&ldo;如此,母亲可愿意出来和父君团聚?&rdo;
&ldo;要我出来,也不是不是可以。你且斩断与御遥圣君的七星融血大法,我的孩子,凭什么去给别人承担苦痛,何况那人还纵人杀害我其他的孩儿。&rdo;
&ldo;母亲……&rdo;桑泽笑了笑,&ldo;罢了,若是在我体内,你能觉得安稳些,便好好呆着吧,算是小七连带着兄长们一起尽的孝道吧!&rdo;
父亲的话让他鼓起了回巫山的勇气,可是母亲的执念,却让他再次放弃了这个想法。这些年,他的伤确实都好的差不多了,便是&ldo;遮天蔽日决&rdo;也即将修到顶峰。
只是巫山之上的那个女子,却日渐衰竭,他和她融血之后,每隔三年便能清晰的感受到她修为的逐一减退,伴随修为减退后的反噬,便全部落到了他的身上。每次或是天雷、或是流毒、或是心悸、各式苦痛袭来,他一颗心便被扯的生疼,他欣慰这些苦痛自己担了下来,却又难过那个女子越来越虚弱。于是每隔十年,他便去瀛洲岛,向淄河圣母求探天辰命盘,可是无论他如何所求,淄河都不曾出来见他。直到他一掌将瀛洲岛劈成两半,淄河方才现身,却也只是寥寥数字:&ldo;天方能断命,却从不假年。&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