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瑶随口一问“那他为什么不来见我?”
汤沃雪放下了华瑶的床帐“他住在你隔壁。前几天,你下过令,任何人未经传召不得打扰你养病。”
华瑶双手捧着药碗,不免有些劳累。念及谢云潇已经痊愈,而且他也不会再发病了,华瑶就想让谢云潇过来伺候她吃药。
华瑶派人通传了口谕。少顷,汤沃雪离开寝殿,谢云潇走到了她的床边。他方才去沐浴更衣了,飘逸的衣带沾着一点水雾。隔着一道缥缈垂纱,他问“现在还难受吗?”
“还好,”华瑶客气道,“请你坐下。”
她直接把药碗递给他“喂我。”
谢云潇从善如流。他坐到华瑶的床上,右手稳稳当当地端着碗,左手把她的腰肢轻轻勾住,使她顺势倒进他的怀里,背靠着他结实有力的胸膛。她的鼻息也通畅了一点,深觉自己被一股荡人心魄的香气环绕。她不由自主地伸直双腿,舒服地打了个哈欠。
谢云潇只见她泪珠盈睫,眼波流荡。他不露痕迹地错开目光,执起勺柄,舀了一勺药膳,送到她的唇边。
药膳内含银杏、黄芩、莲芯、连翘等等草药,能通经络、解热毒,其味偏苦。华瑶最讨厌苦味。她慢吞吞地细品,品味了一会儿,她就从谢云潇的手里夺过药碗,当下一鼓作气,仰头把药膳一口吃光了。
谢云潇道“何必心急,我可以慢慢喂你。”
华瑶见他如此端方自持,忍不住把眼波一转,悄声道“洞房花烛夜,你也对我讲过这句话。那时候,你一边和我亲嘴,一边慢慢地喂我吃了你的……”
谢云潇的一双耳尖都浮现薄红。他及时打断了她的话“高阳华瑶。”
华瑶一下子扑进床榻的里侧“天底下哪个公主比我高阳华瑶更惧内,我总是被驸马叫全名。下一次,你再这么叫,我一定会对你上刑。我要用红绳绑住你的双手双脚,勒出一条浅痕……”
谢云潇知道她并不清醒。
华瑶烧热未退,比平日里更爱作弄人,言辞也愈发肆无忌惮。她紧紧地拽住谢云潇的衣袖。他虽然有所察觉,却还是低头靠近她,放任她伸臂环绕他的脖颈。他本已做好准备,正要细听她如何捆绑他,她却仅仅念了一声他的名字“谢云潇。”
谢云潇低头一笑“卿卿,这几天想过我么?”
华瑶信口胡说“当然,好几天没见到你,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思念你的这颗心,跳得比从前更快了,你要不要摸一摸?”
谢云潇置若罔闻。
华瑶又质问道“你怎么能辜负我的眷眷至意呢?”
谢云潇前来侍疾,并非侍寝。他没有回应她的情话,只抚摸了她白里透红的脸颊。她滚烫得宛如一团火,有时还会打颤,神智混沌不定,且不知自己身处何地。
这疫病不太好受。她全身发冷,直往谢云潇怀里钻。谢云潇自行宽衣解带,以身为她取暖,再拉起被子盖住他们二人。
她忽然找到了新的话头“你看没看过大梁朝开国皇帝及其皇后的画像?”
大梁朝的开国皇帝是女子。她武功鼎盛,自觉与众不同,因而揭竿起义,逐鹿群雄,最终称霸天下,引得万邦来贺。她风流成性,身边美人如云。但她的皇后形貌并不出挑,胜在贤惠贞烈。皇后愿意为女帝充盈后宫,甄选十八岁的少年少女进宫侍奉。
谢云潇心不在焉地撒谎道“史书繁浩,我记不太清。”
华瑶向他坦白“我告诉你一个高阳家的秘密。开国女帝的皇后并不贤惠。皇后武功不差,还在密谋造反,但被女帝发现了,女帝亲手杀了他,写了一本代代相传的高阳家训。所以,高阳家的人,经常猜忌武功高手,我父皇一度想杀尽天下习武之人。因为他们自命不凡,不愿务农,不愿经商,还可能开宗立派、集会结党,实在有碍高阳家千秋万代。”
“除了杀人,应有别的法子,”谢云潇奉劝道,“大梁朝的北境正遇羌羯之乱,南境有倭寇之灾,皇帝杀人不留人,自毁根基,来日堪忧。”
华瑶叹了一声。
谢云潇轻拍她的后背,安慰道“你先睡吧,休养元气,别再胡思乱想。”
“你也和我一起睡吗?”华瑶又问,“你不怕被我传染新的病症吗?”
谢云潇自然而然道“我只怕你睡得不好。”
华瑶愣了一愣。她的眼皮困得睁不开,就一手搂住他的腰身,酣然入梦。她的筋骨已被温香偎熨,肌体酥融,四肢百骸全然舒展,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忘记自己的小鹦鹉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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