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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第1页）

惹惹只管鸡赛地点头。他给红面相上说是吹风口，怕露齿，闭着上下唇，更说不出话来。

&ldo;再说二大，是手大。您瞧瞧自己这两只手，掌长肉厚皮细指软，《白鹤神相》上说的&lso;贵人之手&rso;总共四条，您一样没丢全沾上了。这种手富不怕富，穷不怕穷。大钱如船挡山外，小钱如风阵阵来。虽说您祖宗有钱不能得受，六亲不认靠不着，您也不缺钱花。钱打哪儿来，我不知道。可您穷不死，饿不着，一沾穷，必有贵人。&rdo;

&ldo;倒是常有朋友帮忙。接个短，找点活，不满您说，我人缘儿还可以。&rdo;

&ldo;我说我不知道吧。您不是穷命，可您再瞧瞧您的手。手指头够长，手掌不够宽。指头是钱耙子，手掌是钱库。有钱没库，有了金山存不住。就是几个铜子，放在兜里也痒痒。人家缺钱您就给，认识不认识领进家就吃，吃完连人姓嘛叫嘛也忘了。这才叫手大。您好交，朋友有事您好张罗，朋友也心甘情愿给您使唤。天时地利人和，您压根占着人和。我这话要有半点错，您现在站起身就走。&rdo;

&ldo;没一个字儿错！&rdo;惹惹叫道，&ldo;我爹我娘我老婆也不比你知道我！&rdo;

红面相士听得欢喜接着说：

&ldo;再说三大，脚大。人活在世，站着走路，全得使脚，死了一躺，脚才没用。脚是人根，也是命根。脚大命必大。&rdo;

&ldo;这话您甭细说，我说吧！去年坐车去紫竹林租界，一车人全掉沟里，最轻的把脖子摔断。只我一个爬上来，没事儿，连肉皮也没蹭破，这事奇不奇？老爷子，你算绝啦！过去我常说，谁算卦谁傻瓜，今儿我才明白，谁不信谁傻瓜！我再求您一件事，我眼下怎么样？是不是赶上倒霉事儿了？&rdo;

&ldo;我刚头拦您，就要告您这个。刚才这一大套，说的是命，现在说运。为嘛先说命，后说运？命是死的，运是活的，好比命是河道，运是水里的鱼。不知命。碰到好运，该抓不敢抓，不该抓得抓，好事弄坏、坏事更坏。眼下您以为山穷水尽，实则柳暗花明。您回去瞧鼻尖儿，人的运气一来，光亮鼻尖，您这是鼻赛灯苗。运气正高；运气一到势如cháo，逢凶化吉鼠避猫。可人转运时候，好比冬去春来交节换气，总要三天暖两天寒，别怕！为嘛呢？不管您怕不怕，天该凉就凉该暖就暖，由不得您。当下是，明珠埋上许多年，有光不发实可怜，大风一日忽吹起，拨开云雾见晴天。您信我就听我的，别犯嘀咕，拿出胆子，爱嘛干嘛。不信您抽个签子瞧瞧，一准是&ldo;天地泰&rdo;。上阴上阳，阴压阳，可天边阳气愈来愈旺，上边阴气愈来愈衰。这里有四句话，&lso;眼前迷雾都不算，云彩后边是蓝天，蓝天万里再没影，大圆太阳头上悬&rso;。少说月，多则大半年，阳劲儿一上来，您是新袍新褂新靴新帽新鱼新虾新房新轿，吉祥安泰，万事如意。到那时，管保是&ldo;乾天卦&rdo;，要有半点不对，我就不算个相面的！&rdo;

惹惹赛穷秀才中举，差点给红面相士叩头叫爹。左瞅右瞧没一个看热闹的。身后只有一个小卦摊，算卦那人没事做，背朝地趴在小桌上打磕睡。他便乘兴凑前压低声说：

&ldo;实话告您，我家祖传有个金匣子，都说叫我叔叔婶子独吞了……这是家丑，不该外扬。既然您这么神算，我打算问问您……&rdo;

红面相士立时张手制止惹惹的话，正色道：

&ldo;您打住，这不是我的事。人有命运，我便算命，世间是非，非我所能。我要瞎说，就是骗你。您这是衙门里的讼事儿。&rdo;

惹惹心里惭愧脸发烧，起身掏银子付钱，不料这相士说：

&ldo;银子您拿去，我的话要应验了，您再送钱来也不迟，到时别美得晕头转向，把我忘得一干二净就是了。&rdo;

惹惹叫这相士道破天机，心里的石头全搬走，满心欢喜，哪能甩袖子就走。忙把怀里的碎银子零铜子掏净了，撂在桌上，再三再四谢过才去。刚走出市口，迎面来个男人，跟他脸对脸站住，仰头瞅他。这人四十来岁，矮小精瘦，短打扮，后腰别一杆二尺多长斑竹烟袋，一头玉石嘴，一头大银铜烟袋锅儿，比嘴还大。光脑袋，梆子头，一瓣黄毛刚能揪住缠起一道红线辫根，赛个起兴的小猪鸡巴。干巴脸上一左一右鼓起两颧骨，赛核桃。上头架一副圆眼镜，镜片发蓝挡着眼神，眼镜却对着自己。惹惹认的人多，怕记不住得罪人，便说：

&ldo;哥们儿，嘛事？&rdo;

这人板着青巴脸说：

&ldo;谁是你哥们儿，我不认得你。刚头你叫人看相了？&rdo;

&ldo;你怎么知道？&rdo;惹惹一怔。

这人嘴一歪，左嘴巴一条弯沟，说：

&ldo;你本不该这么得意，却一脸笑，一准叫那个在江湖混饭吃的相士唬住了。&rdo;

&ldo;为嘛不该得意？&rdo;

&ldo;自己的宝贝在人家手里，得意嘛？&rdo;这人说完就走。

惹惹一惊，心想今儿怎么专碰奇人，上去扯住他袖子说：

&ldo;你能帮我？&rdo;

这人拿一对蓝眼再看他，直看得惹惹心里发毛，才冷冷说一声：

&ldo;你随我来。&rdo;转身便走。

惹惹身不由己老老实实跟在他身后脚后屁股后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