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霄将方才修养出来的一点力气全部使出,翻了个身,一旦背部朝天,他立刻感觉自己身体的重量在挤压五脏六腑,肺里面稀薄的空气从嘴里呼了出去,窒息之感再次袭来。
他疼的眼前发黑,有那么一瞬间,他连呼吸都忘记了,只是尽力的平息自己的痛楚。
随后他动了动两条腿,用腿撑着自己一点点往前爬,爬到那一勺子潲水边上去。
哪怕是再痛苦,他也没有出声,这并非与生俱来的坚韧,而是韩北曲不允许。
死士只能安静,一旦发出声音,表达自己的伤痛和病苦,都是在发出人的声音,韩北曲不会怜惜伤者,若是发出声音,他便不会给药,任人自生自灭。
若是死了,便埋了。
若是半死不活,也一样埋了。
蹬着两条腿,他蠕动到了食物旁边,张开嘴,垂着头慢慢的舔食。
饭菜都不是馊的,只是经过了风吹雨打,早已经没有热度,再加上地上的污血和经久不退的污渍,变成了肮脏不堪的东西。
这不是人吃的东西,是猪狗吃的东西。
但是银霄不挑剔,他要活下去就必须得吃,不仅要吃,还要吃的越多越好,不吃难道铜鹤就会给他吃好东西了吗?
不会。
要成为死士的人都是这样吃,都是这样弯下自己的膝盖,伏下自己的脊梁,垂下自己的头颅。
这是击碎人心智的第一步。
银霄能忍,他心里想着大娘子,眼睛里就有光,只要能活着,哪怕是活在地狱里,他也总有出去的一天。
能逃一次,他就能逃第二次。
铜鹤看着他,没有丝毫动容,见地上的食物干净了,便不快不慢地伸手,舀出第二勺,倒在地上。
直到银霄再也吃不动了,铜鹤才将桶子拎到一旁,自己盘腿坐下,从怀里掏出来一串糖葫芦。
这是“甜一甜嘴”,赢了的人可以甜一甜嘴巴。
韩北曲死了,灵魂却永远地铭刻在了铜鹤身上,他牢记韩北曲的一切教诲,坚定执行,成为了韩北曲的杰作之一。
看着这串糖葫芦,银霄浑身冰冷,连食物带来的一丝热意也消散的无影无踪。
他感觉自己在重温噩梦。
被黑血黏住的睫毛颤抖一下,他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就在他闭上眼睛之后,铜鹤面无表情地抬起手,把那露着尖的糖葫芦猛地扎向银霄的眼睛。
就在那根竹尖即将扎入银霄眼皮的时候,银霄猛地翻滚一圈,竹签并没有送进银霄的眼睛里,铜鹤徐徐收回手,再次将糖葫芦吃的津津有味。
“不能睡。”
能吃、能喝、能拉,不能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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