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南给盛远时最多的,就是笑,记忆里,应该只是他们我不会在老地方等你09盛远时再回到病房时,南庭正拿着他的药袋在看,“给你擦点软膏吧,脖子上红得厉害。”盛远时求之不得,又担心她滚针,“手上还打着针。”“没事。”南庭拿出外用软膏递给他,“给我拧开。”盛远时照办。南庭就着他的手把软膏挤在自己指腹,抹在他脖子泛红的位置,同时很自然地指挥他,“低点头,我看不到后面。”盛远时配合地低了低头,“这样呢?”南庭微微倾身向他,“可以了。”他们坐在一张病床上,彼此之间隔着,稍稍一探头,就能吻到对方脸颊的距离。她身上特有的女孩的馨香,掩盖了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而她温热的呼吸喷在颈间的感觉,和记忆中一模一样。心痒难耐的同时,盛远时意识到,她再变也依然是司徒南,不会成为第二个人,因为即便有了时间的阻隔,面前的女孩子还是能够轻而易举地引起他情绪的波动,甚至于,让他心跳加快。至于那些被时间磨砺平的棱角和小脾气,或许还能养回来。人真是奇怪的动物,曾视为缺点和毛病的个性,竟然会有怀念的一天。思及此,盛远时悬着的心就有了着落。南庭全然不知他瞬间的百转千回,一直以来,相比盛远时的思虑太多太远,南庭则显得更单纯简单些。一如现在,只专注于他的过敏。她指尖微凉,动作很轻地把软膏揉开,还问他:“这里痒吗?”何止是那里,心都是痒的。盛远时情难自控地把手看似随意地环在她腰间,实则是在借机回忆前一晚的触感,嘴上却说:“红的地方都痒。”“忍着点,千万别挠。”南庭像对待小孩子似的,在抹了软膏的位置轻轻地吹了吹,“下次别喝那么多酒了。”说完又意识到什么,低喃道:“我好像管多了。”盛远时抬眸,注视她,“能管。”简单的两个字,却戳中了南庭的泪点。她不喜欢这样动不动就想哭的自己,所以,她微微地笑了。盛远时也就笑了,然后问她:“只是因为昨晚着了凉吗,还是有其它原因?”到底是有五年没在一起了,他担心还有其它自己不知道的诱因,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是着凉就发烧的体质,尤其从前她身体很好。据盛远时所知,那一年跨国的相处中,司徒南就得过一次小感冒。他清清楚楚地记得,那个时候的她还在视频时向他抱怨,“感觉到感冒了,我坚持没吃药,就希望严重点让你心疼,结果昨晚睡一觉,出点汗竟然好了,好讨厌啊。”然后还不忘向他撒娇,“七哥,想生病怎么治?”生病不吃药,只为让他心疼。那个时候的盛远时,真是拿司徒南一点办法都没有,他说:“听话,别让我担心。”万里之隔,不是特别严重的事情,不是说回去,就能回去。她就真的很听话,把自己照顾得很好,没让他操一点的心,直至分离。时隔五年,面对盛远时的关心,南庭并没有敷衍地说没事,而是告诉他,“一个多月前才做过体检,身体挺好的,只是工作以后运动量明显少了,免疫力有点低,不过现在有睡不着,每天早晨都要带它散步,反而养成了晨练的习惯。”让一个爱睡懒觉的人每天早起晨练,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盛远时有点明白为什么早上自己睡醒的时候她不在了,一方面可能是觉得面对他尴尬,另一方面,她已经养成了良好的作息习惯,形成了生物钟。换作从前,盛远时一定会有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并鼓励她早睡早起身体好,此刻他却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可就在他控制不住想要把南庭搂入怀里时,手机特别不识趣地又响了。指挥中心有事,盛远时要赶去机场一趟,可南庭还在输液,他放心不下,有心找齐妙过来,又不放心他那个好奇心强烈,自理能力差的小表姐。女性朋友,又和南庭聊得来的……好像只有程潇了,盛远时刚要打电话,南庭就洞悉一切地说:“别折腾程潇了,我一个人可以。”她是可以,但他不允许,“不是陪你,是防别人。”别人?桑桎吗?用他来防,早就出事了。南庭看着他,“等你有时间,我讲给你听,当然,如果你感兴趣的话。”盛远时当然感兴趣,她怎么认识的这位桑医生,又为什么和他保持着超越普通朋友关系的联系等等,盛远时统统要知道,“那就趁打针的时候好好想想从哪里开始。”从哪里开始,都在你之前。南庭想着,抿嘴笑了。还是智商不太高的样子。盛远时再次和她确认,“一个人真的可以?”南庭点头,“真的可以,正好我想睡一会儿。”既然这样,盛远时就没坚持,临走前他说:“等你好的,我有话和你说。”说什么呢?会是她想听的话,又或者是……南庭没有马上接话。盛远时却非要她回答:“听没听见?”他那么大声,外面都听见了。南庭有点无语,轻声地反问他:“你说呢?”盛远时说不出来,只好交代道:“那我先走了,有事给我打电话,我号码没变,你应该知道。”她知道,程潇把他号码发给她时,她发现他还用着五年前那个国内号。于是此刻,南庭说:“我记得。”那十一个数字,她倒背如流。在过去一千八百多天里,她已经记不清,自己有过多少次要去拨通它的冲动。终于,不用再压抑。桑桎站在办公室窗前,看着盛远时离开了医院,但他并没有马上去病房,直到临近傍晚,才带着晚饭过来,吃饭时对南庭说:“其实不用住院,是我要留你的。”南庭并不意外,“有话和我说吗?”桑桎直言:“没有,就是想亲眼看看,你失眠到什么程度。”南庭说:“既然失眠对我的身体健康没有造成任何影响,你又何必担心呢?”桑桎却认为,“那份体检报告只能代表以前,谁知道以后会不会有影响。”南庭笑了笑,“不用睡觉也挺好,那些偏得的时间,可以做很多事。”桑桎几乎是立刻反问道:“所以你现在是整晚睡不着了吗?”他总那么精明,能一语中的。南庭沉默,病房里静得,甚至能听见两个人的呼吸声。半晌,她轻声问:“你害怕吗?”桑桎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追问:“多久了?”多久了呢?南庭皱眉,像是在思考,“好像是……”从那个梦开始——五年前那场意外过后,南庭的睡眠质量直线下降,从以往的沾枕头就着,到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入睡,每晚还要醒那么几次,然后又需要很久才能睡着,早上醒不过来,但又在半睡半醒的状态下做梦,完全清醒过来时,整个人都觉得异常疲惫。不如不睡。那些梦境似乎都不相关,又隐隐相连,南庭闭着眼睛回想了很久,“但似乎很多的梦里都有航空器,我是说飞机,还有指挥塔,有飞行员,有……管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