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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页(第1页)

细碎又说了些闲话,亭外畅谈的几人才走回来。李成器刚一落座,就对我伸手示意,我忙起身走到他身侧坐下。这一细微动作,换来众人好一阵嘲笑,婉儿最是笑的欢畅:&ldo;郡王,那日的事我可是听说了,拔剑护妻不难,可胆敢在太平府上拔剑,又让她宝贝儿子跪地赔罪的,也就唯有你了。你可知此事传入宫中,连韦后都艳羡不已,连连笑骂陛下不如呢。&rdo;我听得有些忐忑,看了眼李成器,李成器笑着摇头,清淡地说了句:&ldo;传出去的话,多少有些浮夸。&rdo;婉儿只是笑着,不再追问,倒是扫了眼李隆基:&ldo;方才不知谁提起,今日是三郎生辰?&rdo;李隆基并不坐在我这一侧,反倒和武三思相邻,正是低语。听见她如此说,才笑着抬头,微眯起眸子想了想:&ldo;上官昭容若不提,本王都忘了,正是今日。&rdo;婉儿笑了声:&ldo;真是巧了,今日恰好府上人多,我特命人备下了新鲜的曲子,郡王可想听听?&rdo;李隆基懒散倚在一侧,说了个好字。婉儿随意拍了下手,便有人立刻在亭外备好舞池,舞娘乐娘亦是静候着,像是只等李隆基的一句话。我看了眼这阵势,笑着看了眼李成器,低声道:&ldo;看这阵势,婉儿明明早就打探好了,今日来的不是时候。&rdo;李成器也看我,似是在想着什么,待我微侧头去打量乐娘时,才听见他说:&ldo;隆基的姨母刚才过世,或许是因此他不愿过生辰。我愣了下,才想起那个共处过不少日子的女人。于她,我始终有心结,每每听到她的事总会避开。若不是她,我不会和李隆基……可眼下听到她的死讯,心中除却酸楚,竟是无喜无悲。坐在这里的,谁又没亏欠过谁,谁又没算计过谁?人死灯灭,不论善恶,岁月都不会绕过任何人。念及至此,我下意识看了眼李隆基,他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乐娘,不知在想什么。正在我收回视线时,他却像是察觉到什么,猛地看向这处,眼中似有千言万语,终不过是握着茶杯,低下了头。我心中有些酸楚,也低头看着茶杯。直到乐娘抱着琵琶上前,躬身问安时,李成器才忽然又道:&ldo;今日他无论说什么做什么,姑且让一让。&rdo;我嗯了声,又觉他话中的意思很好笑,抬头看他道:&ldo;这么多年情分在,你以为我在今日也会为难他?他是你弟弟,又何尝不是我弟弟。&rdo;他微微笑了下,清润的眼眸中难得有些复杂:&ldo;日后若是刀兵相见,你可还当他是弟弟?&rdo;我怔了下,想了很久,也没说出话。这首曲子弹得着实好,我听得也不禁出神,待到乐娘起身时,婉儿才笑着问李隆基:&ldo;郡王,是赏是罚?&rdo;李隆基似是未听见,待婉儿又问了一次,他才微扬起嘴角:&ldo;自然要赏。&rdo;婉儿对亭外挥手,眼睛却依旧盯着李隆基:&ldo;郡王可是不喜这么热闹?为何总是心不在焉?&rdo;李隆基竟难得不说话,只低头喝茶。因为他的意外之举,场面一时有些僵,倒是武三思先笑着拍了拍他的肩:&ldo;今日的歌舞是上官昭容一番心意,就是不喜欢,也要给人留个颜面。&rdo;李隆基放下杯,莫名看了我一眼:&ldo;与昭容无关,我只是想起了多年前,也曾听大嫂弹过一曲。&rdo;我被他看得一怔,这是他头次如此唤我,竟是在今时今日。而他提到的那曲,却又是我在李成器生辰日所弹的广陵散。婉儿忽而一笑,看我道:&ldo;永安,你竟弹过琵琶?&rdo;我颔首,道:&ldo;幼时曾学过,不过早已生疏了。&rdo;我顿了顿,忽然心有些软,看了眼李成器,他似乎也猜到我所想,只笑着点了下头。&ldo;如若三弟不嫌,我便也为你弹上一曲,算是贺礼可好?&rdo;李隆基回看我,眼中晃过很多情绪,似喜似惊,到最后也不过化作一副懒懒的笑意:&ldo;多谢大嫂。&rdo;这一句话落下来,余下众人皆是惊喜倍至,频频说着借了郡王的福气,我在笑语欢声中起身,接过乐娘手中琵琶,拈拨子试了几个音。年少所学的早已生疏,可也算尽了心,只愿能让他今日有所欢喜。日后如何,谁又能猜到的。不算新鲜的曲子,只是欢快的应景。我攥着锦帕的那只手,始终在隐隐作痛,却好在未出什么差错。待起身放了琵琶,众人皆是赞叹不已,虚夸的像是只应天上有,更有人提起李成器擅通音律,赞了句天作之和,引得四下附和,听得我是哭笑不得。李成器若与我相当,又怎会少年便一曲名扬天下?&ldo;多谢大嫂。&rdo;李隆基过了很久,才又说出了相同的四个字,言罢竟是起身,恭恭敬敬地对我行了个谢礼。我忙还礼,笑道:&ldo;今日郡王最大,但有所求,必当尽力如愿,又何况尽是弹奏一曲。&rdo;李隆基直起身,漂亮的眼睛中似有很多话,终不过化作一笑:&ldo;今日所求不多,已尽如愿。&rdo;我轻点头,不知怎地又想起了李成器的话。七十五宫变(2)隐约,走在一条漆黑的甬道中,这是大明宫中一条不太熟悉的路,婉儿带我走过。大明宫总有灯火长明,这是皇祖母留下的规矩,这几年我从未入宫,对那水畔墙边的灯火却依旧有印象。不管天子何人,宫依旧是那个宫。冥冥中似乎有人在说这只是梦,可我怎么走都走不出去,正是焦躁难安时,忽然被人攥住了手……&ldo;永安?&rdo;声音就在耳边,低声唤着,直到我终于睁开眼,才发觉自己已经被成器抱在怀里:&ldo;我刚回来,就看到你额头有汗,似是被梦压住了。&rdo;他的手还冷着,想要松开时,我却下意识回握住了他:&ldo;我梦到婉儿,都是当年刚入宫的画面。&rdo;他很淡地笑了笑:&ldo;是不是想问什么?&rdo;我看他的神情,随是平静如常,却仍隐隐有所不安,静了会儿才摇了摇头。他这些日子虽有所回避,但府中来了何人,究竟是何身份,我多少还是明白的。父王曾说李重俊日益不满韦后对安乐公主的偏宠,暗中与重臣结交,其中不乏李成器和太平的亲信老臣。圣上自恢复皇族身份到如今君临天下,不过短短数年,比起太平和李成器多年经营差之甚远,自然不能硬碰硬,唯一能做的也不过是压制自己的亲生儿子。身为东宫之主,却毫无实权,被自己亲生妹子压制,李重俊如何咽的下这口气?我躺在床上,因这突如其来的少年梦境而心慌,却不敢翻身吵醒他。过了会儿,才觉得他伸手揽住我,拉近了距离:&ldo;永安,你一直说将你带大的姨娘在潞州,可想去住一段日子?&rdo;我愣了下,下意识追问道:&ldo;嗣恭和念安尚离不开我‐‐&rdo;他打断我道:&ldo;他们会随你一起。&rdo;突如其来的安排,很直白的说明了一切。我本想应承下来,却忽然又想起了那个梦:&ldo;李重俊与陛下父子离心,婉儿和武三思在其中做了不少事。你要借李重俊的手动摇帝位,可若是宫变,他第一个要斩杀的是武三思,第二个必是婉儿。&rdo;李成器静了会儿,才道:&ldo;我会帮你保住她的命。&rdo;我颔首,想说什么,却忽然想起那日和婉儿的话。她轻巧说的&lso;剐刑&rso;,就是李成器生母十数年前的命运……我感觉着他的呼吸,尚还是醒着:&ldo;有些事,你始终没再追问过我。&rdo;诸如当年他生母的死,诸如我是如何失身于李隆基,他从未再问过半句,可是否真的不在意?还是不愿逼我提起?&ldo;永安,&rdo;他轻声说,&ldo;只要我不问的,就是我不在意的,或是不想再追究的。有些事说穿了也不能改变,反倒会影响以后的日子,你觉得呢?&rdo;我嗯了声,闭上眼,不再说什么。‐‐‐‐‐‐‐‐‐‐‐‐‐‐离开长安时,正是七月初三。这些年跟在李成器身侧,从未真正出过长安,到马车越行越远了,才渐渐发觉沿途休息时,所遇的那些贩夫走卒,都像是习过武的。看得多了,反倒觉得越发心慌,这样的阵势,不日一定会发生天大的事了。沈秋怕嗣恭和念安太小,路上不安稳,有意拿了些小药丸,两个孩子路上真是一个比一个嗜睡,倒弄得我无事可做。没想到,到一日夜后,竟遇到了位故人。王守一。一日夜颠簸不停的行路,我才下了马,立刻有人清了茶楼,神色紧张都侯在四周。我吩咐何福要了些凉茶,分给或明或暗的侍卫消暑,正是接过夏至递来的茶杯时,就听见门口的喧闹声。王守一孤身一人,站在门口看着我,却是多一步都再进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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