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骤然沉了心,反握住他的手,刚想说话,又被他止住:&ldo;我明白你要说的,听我说完。&rdo;我定定看着他,生怕他说出什么放我远离的话,正是心痛渐起时,他却忽然低下头,就如此淬不及防地抵上我的唇,很温柔,却并未有任何的犹豫。太过久远的感觉,却轻易就掀起了最心底的柔软。我合上眼,任由着自己的心,迎了上去。他一时静住,转瞬就彻底探入,那出乎意料的掠夺,吞噬着所有的理智。一寸寸从唇舌到心底,像是如何都不够,就这样辗转着,直到他一路从唇吻到耳根、脖颈,我已经控制不住地发抖着,抓紧他的衣襟,颤抖着叫他:&ldo;成器,不能在这里。&rdo;他搂住我的腰,很慢,很慢地停了下来。仍是留恋着,轻吻着我的脸,像是对孩童一般的耐心和宠爱。然后,他才在我耳边轻叹了一声,很轻地说了句话:&ldo;若称帝,江山与共,若落败,生死不弃。&rdo;简单的话,短短一十四个字,他总是如此简单地给我许诺……从当初那十六个字,到如今越来越少,却越来越重。我盯着他,一时是哭,一时又是笑,过了很久才喘着气看他:&ldo;李成器,你是有意留到最后说吗?&rdo;刚才他那句最好的选择,连同那突如其来的拥吻都像是最后的诀别,让我几乎陷入绝望,可现在……我瞪着他,直到他笑出声,才又道:&ldo;你是故意的!&rdo;他一把抱起我,坐到了塌上,这才低头看我,微微笑着说:&ldo;我的确是故意的,只不过想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让你离开这里。&rdo;我伏在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竟然也有些乱,过了会儿才低声道:&ldo;可你根本没给我说话的机会。&rdo;他道:&ldo;是,因为我后悔了。&rdo;他就在这里,抱着我,隔绝了初冬的所有冷寒,拥着我坐着:&ldo;这么多年你如何想,如何做,没人比我更清楚。抱歉,永安,那些话并非是我本心。&rdo;我嗯了声,只觉得心跳得越来越慢,这迟来的幸福,太让人不敢置信:&ldo;你这些话,很像是当年狄公辞世前所说的,他也劝我不要再去插手。&rdo;他神色有些黯下来,略带苦笑:&ldo;狄公那夜的话,我也记得。&rdo;我明白他值得是那句当年琼花之恩,想起他那夜眼中闪过的绝望,还有那句不敢忘,心没来由地刺痛着,缓缓坐直了身子看他:&ldo;我好像从没对你说过什么,似乎有很多话要说,你想听吗?&rdo;他笑着看我:&ldo;洗耳恭听。&rdo;从始至终,都是他在说。从龙门上的那场大雪起,都是他先开口,留我惊慌失措的应对。或是更早些,从狄公拜相宴起,是他的那句诗让我无以为对,一步步走下来……我搂住他的脖颈,伏在他肩上,脸很烫很烫,似乎只有这样避开他的眼睛,我才敢说出那么多年想说的话。&ldo;其实,我很小的时候就听过你,&rdo;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可似乎还是有些发涩,&ldo;先生总提起永平郡王的大名,你的字,你的才气,还有你擅通音律,在皇姑祖母登基时的那首笛曲。一个少年能获得如此多的赞誉,我很好奇,究竟你是什么模样?可真如先生所说的一样,眉目如画,让人过目不忘?&rdo;他似乎是在笑,我越发不好意思,可仍是继续说了下去:&ldo;只是没想到,竟是在那样的地方见到你,还……还看到了那样的情景。&rdo;水波潋滟的湖边,满是□的景象,我就这样被他紧压在胸前,捂着嘴,现在想想还真是有趣。他语音带笑:&ldo;那夜我本也是路过,你的确太过莽撞了。&rdo;我不好意思地嗯了声:&ldo;其实,我就是一时念起,没想到能撞上这么尴尬的事。&rdo;他笑着把我从肩上拉下来,垂头看我:&ldo;永安,看着我说。&rdo;我哑然看他,只觉得指尖都有些发烫了,低声喃喃道:&ldo;看着你,我说不出。&rdo;他低头碰了碰我的额头:&ldo;这些话我会牢记一辈子,不光是每个字,包括你的脸你的眼睛,我都要看得一清二楚。&rdo;我窘得说不出话,今日的他太不一样,还是我从没有机会看到这样的他?脑中不禁闪过那日在酒楼中的画面,温婉的妻,娇俏的妾,不知不觉间,我们之间已经有了那么多人。我犹豫着,终是问了出来:&ldo;你平日……也是如此和你那些妻妾说话的吗?&rdo;他摇头,握着我的手,一双眼像是望进了心底,不留任何的余地:&ldo;她们都来得太晚,我纵有万般心思,也只能给一个人,&rdo;他凑近我的耳朵,柔声道,&ldo;吾妻,永安。&rdo;耳边的温热,他的话,融成了一片水光。我眼前再看不清任何,脸上又是温热地,被泪染了满面。究竟是怎么了,今天明明是该开心的。可流的泪却比过去任何时候都多,止也止不住,越是想要控制,越是哽咽出了声。他似乎有些心疼地搂紧我,低声哄着,很多很多话灌入耳中,却更是催出了眼泪,到最后他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ldo;永安,你让我很挫败。&rdo;我不解看他,他这才笑着说:&ldo;每次我试着劝你,都是徒劳无功,反而让你越哭越厉害,&rdo;他顿了顿,又接着道,&ldo;还好这里没有外人,否则堂堂一个李家皇孙竟然如此惧内,岂不让人笑话。&rdo;我脸热了下,窘得说不出话,憋了半天才说:&ldo;我话还没说完呢。&rdo;他笑:&ldo;你是要把日后数十年的话,都放在今天说吗?&rdo;我心虚地瞪了他一眼:&ldo;你若不想听,我就不说了。&rdo;他很淡地嗯了声,若有所思道:&ldo;说到哪里了?那夜我抱你?&rdo;我哭笑不得:&ldo;你听还是不听?&rdo;他这才点头:&ldo;听。&rdo;我暗松口气,认真想了想:&ldo;然后是狄公拜相宴,我看到你,吓了一跳,才知道原来你就是永平郡王。&rdo;他接口道:&ldo;如果不是我,你以为是谁?&rdo;我想起那夜辗转反侧的猜想,不禁笑了声:&ldo;你生的那么好看,我以为你是……皇姑祖母的……&rdo;这回倒换他哭笑不得了,摇头长叹:&ldo;那时候我才不过十五岁的年纪,你倒真敢去想。&rdo;我脸热了下,倒有了些疑问:&ldo;你为什么会对我说那句话?&rdo;他佯装不懂,柔声问:&ldo;什么话?&rdo;我气得挣了下,想起身,他却轻易就箍住我:&ldo;我当时在想,这样个武家小县主,先是偷看皇祖母,又很大胆地随我离席,究竟是想做什么呢?&rdo;他眼中尽是细碎的光,还带着几分调笑,我低声嘟囔着:&ldo;不过是想感谢你的救命之恩罢了。&rdo;这样的午后,这样的相处。这么多年,我甚至连想都不敢想。似乎从与他相识起,就看着他一路起伏到今日,屡屡深陷危机,却又都逢凶化吉。对他,我只想着&lso;平安&rso;二字,习惯了不奢求,不强求……因为窗户开着,四处有些凉,我自然地往他怀里又挤了一下。他搂紧我:&ldo;永安,现在我虽与姑姑有了些往来,皇祖母也已默认了你我的关系,只是他们都知道,你是我的心结,所以绝不会轻易放你出宫。&rdo;我嗯了声:&ldo;我知道,皇姑祖母在下旨时,就说的很清楚,她不会成全你和我。不过这几个月我早就想通了,比起当初任人宰割,你已能让太平为你入宫面圣,一切都在好转,不是吗?&rdo;他眉头似乎轻蹙了下,却在看我时,又渐渐舒展开:&ldo;是,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们要回长安了。&rdo;我诧异看他:&ldo;回长安?&rdo;他颔首:&ldo;很快,昨日皇祖母已赐宅于长安兴庆坊,让我们先一步回长安。&rdo;我有些恍惚,长安呵,很多年没有回去了。直到他替我将一缕发捋到耳后,我才想起来问:&ldo;那我呢?&rdo;他微微一笑:&ldo;你也回去。&rdo;我心中一喜,不敢置信地看着他:&ldo;真的?&rdo;他点头,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过了很久才说:&ldo;眼下太子已定,李家尚未稳拿天下前,李姓皇族都还是一家人。他们既认定你能拴住我,何不让他们彻底安了心?&rdo;我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追问道:&ldo;你想如何做?&rdo;他揽住我的腰,忽然就压倒在塌上,很近地看着我眼睛。我被他吓了一跳,只能按着他的手,轻喘口气:&ldo;你怎么又……&rdo;话说到一半,竟不知如何往下说,心跳的几乎要破腔而出,他倒是不急,贴着我耳边道:&ldo;你不是想问我怎么做吗?&rdo;明明是近在咫尺,却又像是隔得很远,我眼前只剩了他,仿佛听到他在低声说着醉卧温柔乡,然后,就彻底湮灭在了那双温柔的眼中,再也听不到了任何声音。六十一蜚语流长(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