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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页(第1页)

李成器点头,道:&ldo;你又躲在此处看书了。&rdo;那少年自书架后闪出,骚着头,打了个哈欠道:&ldo;此阁中书那么多,当然要废寝忘食才能读得痛快。&rdo;约莫离了三四步远,他才停下来细细打量我,目光灼灼有如实质。我被他盯得极不自在,正不知如何是好时,他忽地开口道:&ldo;这位就是嫂夫人吧?敢在国子监崇明阁谈情,果真不俗,不俗,在下张九龄,见过嫂夫人。&rdo;他说完,立刻抬袖,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十一玉搔头(3)我未料到他如此说,傻看着他,莫名受了这一礼。李成器只摇头,对我道:&ldo;这位是西汉张留侯的后人,国子监本只收年过十四的学生,可他就凭着一句诗,破了这例。&rdo;他似笑非笑看我,我忙避了开,道:&ldo;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没想到在此处,却还能看到张留侯的后人。&rdo;西汉张子房助刘邦一统天下,流芳百世,而这少年的神韵气度,确也与常人不同。张九龄尴尬一笑:&ldo;李兄每次都提我那千年前的老祖宗,害我都不敢见人了。嫂夫人先别急着夸赞我,当初说服老先生的诗句实在拿不出手,不过是无心之作罢了。&rdo;他一句句嫂夫人,叫的我又窘迫起来,忙道:&ldo;张公子可直呼我姓名,我‐‐&rdo;我刚要开口却觉不妥,他称李成器为李兄,却并不行礼,难道李成器并未向他表露真身?李成器似乎看出我的犹豫,接口道:&ldo;这位是永安县主。&rdo;张九龄轻啊了一声,道:&ldo;那我方才岂不是叫错了?&rdo;李成器但笑不语,他才恍然再细看我,又恭敬地行了礼,道:&ldo;县主,在下唐突了。&rdo;我这才暗出了口气,道:&ldo;张公子再拜下去,那守门的老先生就要上来了。&rdo;看来他早已晓得李成器的身份,却直呼李兄而非郡王,必是交心的知己。我看他笑意满满地起了身,不觉又对这少年多了几分好感,不卑不吭,看似随意却心中自有尺度,若是日后想必也是一可用朝臣。张九龄点头,道:&ldo;那我就不拘俗礼了,&rdo;他边说着,边举起手上半开的书卷,走上前两步道,&ldo;睡前正是读到此处,心中激荡却无人分享,谁想到老天竟是送来了李兄,正好正好。&rdo;他倒也不拘谨,真就和李成器论起书来。李成器只示意我可随处走走,便与他走到窗边明亮处,低声交谈起来。张九龄显是个书痴,说到激昂处若见珍宝,喜不自禁,他却始终微微笑着,不时添上两句,却是字字珠玑,针针见血。我随意在成排的书架间走着,扫过一册册书卷,脑中却是方才的对话。透过书卷的缝隙,看着窗边临窗而立的两人,连阴霾的天色都有了稍许暖意。手中尚还握着半截玉搔头,他如此坦然留下那半截断玉,究竟何意?……正是想着,却见他二人忽地停了话,李成器静看着窗外的松柏,张九龄却回头悄看我,轻笑着说了句什么。因离的太远,我听不到那话,却见李成器回头看我,微笑着点了下头。------------------------------------------------回去的路上,我探问究竟是何诗句,能让国子监的老先生肯破例。李成器温声道:&ldo;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rdo;我细品这话,字句简单却直敲人心,果真好句。我捧着茶杯喝了一口,道:&ldo;可惜仅有一句,若是日后能补足,便可流传于世了。&rdo;他颔首,道:&ldo;好句信手可得,好诗却要字字斟酌,或许日后他有心,便可补足遗憾了。&rdo;李隆基听我二人说着,侧头道:&ldo;你们也遇到奇人了?&rdo;我笑着点头:&ldo;是个奇人。&rdo;他看了我一眼,道:&ldo;是谁?&rdo;我看着李成器,道:&ldo;是郡王的朋友,&rdo;我想了想,又补了一句,&ldo;张留候的后人。&rdo;他眼中兴趣渐浓,道:&ldo;听你说大哥的朋友,我就知此人不凡,果真如此。&rdo;他说完,侧头去看李成器,道:&ldo;大哥是何时认识这么个朋友,竟也不说给我听。&rdo;李成器笑看他,道:&ldo;在长安醉仙楼认识的。&rdo;李隆基顿时脸上五颜六色的:&ldo;大哥,醉仙楼……&rdo;他莫名看了我一眼,没继续说。我也莫名看着他,又看李成器。醉仙楼,单听这名字就知是个享乐之地,李隆基又是这神情,莫非……李成器喝了口茶,带趣地看了我一眼,才对李隆基,道:&ldo;烟花之地也是聚贤之所,古来多少文人雅士皆喜红袖添香的雅致。那日他去是为了偷书,而我却是为了寻才,恰巧撞上也算有缘。&rdo;他说的坦荡,李隆基听得不好意思起来,轻咳了一声,道:&ldo;弟弟错了,大哥素来洁身自好‐‐&rdo;他温声打断,道:&ldo;此人确是不凡,日后朝堂上必有他一席之地。&rdo;李隆基点头,漆黑眼眸沉寂下来,毫不像个孩子。李成器拿起手卷翻看,没再说话。我捧着茶暖手,被红泥炉子烘烤着,微带了些困意,没敢再去看他。因昨日到时皇姑祖母乏力,所有人便偷了个闲,将晚宴挪到了今日。我们到殿外时,已是华灯初上,纷走的宫婢都在忙着准备,里处诸位尊贵人都已坐下,陪着陛下在品茶。我随他二人行了礼,便走到矮几后坐下。身侧仙蕙冲我眨了眨眼,轻声道:&ldo;姐姐今日游玩的可尽兴?&rdo;我笑看她,道:&ldo;你不说我都忘了,你怎么没一起去?&rdo;仙蕙努嘴看我,道:&ldo;隆基哥哥是来寻过我,可我昨日在水边着了凉,现在还头疼呢。&rdo;我嗯了一声,细看她脸色,确有些发热的潮红,便道:&ldo;那怎么还来侍宴了?让宫婢来说一声就好,又不是什么要紧的宴席。&rdo;仙蕙哀看我,低声道:&ldo;我是这么想的,可皇祖母晚宴前特地命人去各宫吩咐,今日晚宴哪个都不能缺席。&rdo;我愣了一下,不解此话意思。但看她一个半大的孩子也肯定不清楚什么,也就没再追问,可总觉此事绝不是如此简单。今日人来的齐全,陛下身后是婉儿和韦团儿,右手侧是我几个叔父,左手侧是太子及皇孙辈的人,太平公主并未随行。我视线滑过时,正对上婉儿的目光,略停了一下,见她蹙眉向我轻摇头,心里不禁咯噔一声。周国公武承嗣正停了话,陛下看了看他,忽然对李隆基道:&ldo;隆基今日去国子监,可有什么新奇事?说给皇祖母听听。&rdo;婉儿此时已垂了头,倒是韦团儿冷冷看着李隆基,似有看好戏的架势。我见此状,猛地记起婉儿说的话,韦团儿欲嫁太子却被婉拒,必会伺机报复。而这把柄,莫非就是今日国子监一游?李隆基正是恭敬起身,回道:&ldo;孙儿今日去国子监,巧遇崇文馆学士杜审言,后又随他见了崔融,与二人畅谈一个多时辰,深得其益。&rdo;陛下颔首,道:&ldo;这民间的&lso;崔李苏杜&rso;你倒有幸遇了两个,崔融曾是你三皇叔庐陵王的侍读,为文华美,朕记得他。&rdo;我听皇姑祖母这一说才想起来,当年庐陵王李显做太子时,对此人极依赖,东宫表疏多出自此人之手,不过那已经是过去了。看陛下面色如常,该不会为这等人迁怒的。李隆基回道:&ldo;孙儿幼时也曾听过这四人的名号,今日也算是有缘。&rdo;陛下颔首,道:&ldo;读书人多有些清高气,你可是露了身份引他二人留意的?&rdo;李隆基摇头,笑道:&ldo;孙儿自始至终都未表露过身份,是与一些学子论书,说了些话,才引得杜审言驻足留意。&rdo;陛下笑道:&ldo;不愧是朕的孙儿,八岁便能与国子监学子论书了。都说了些什么?&rdo;我心头一跳,李隆基亦是一僵,才猛然发现今日那话极不妥。陛下自定洛阳为神都后,所做的每件事都在抬高洛阳地位。自登基起,便在洛阳建武氏七庙,迁徙十万户,又将科举由长安移至洛阳,抬高洛阳国子监地位。如今,又广招天下学子论述洛阳之重,恰在此时李隆基在国子监出此言论,皇姑祖母又怎会不知?叔父们似乎早已知晓,都在一侧听着,李隆基已渐变了脸色。我偷看向李成器,却见他仍旧嘴角含笑,只是眼中已没有半分温度。陛下又问了一次,李隆基却面色发白,缓缓跪了下来,没有答话。这一跪,在场人才觉事有蹊跷,太子李旦更是敛了笑容,眸中忧心渐深。陛下再不去问他,缓缓环视众人后,竟将视线停在了我身上:&ldo;永安,今日隆基都说什么了?你可还记得?&rdo;我惊得起身,险些撞翻了案几,却僵了片刻才走上前跪了下去。我若不说,就是有意偏袒,更显得他是有心之举,我若说,却也不会好到哪里。我紧攥起手,竟是左右犹豫下,半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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