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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页(第1页)

我双腿早已跪的没了知觉,见李隆基目光灼灼地盯着我,忙侧头避开。皇姑祖母的话很明显,李隆基在几个儿孙中颇得她欢心,又非太子长子,与帝位相去甚远,自然是个安身保命的依靠。可难道在她眼中,我真就算计了一个十岁的少年?婉儿始终拿帕子掩着口,轻声咳嗽着,直到把我带到她住处才停了声。&ldo;你这一跪,算是把我也牵连了,&rdo;婉儿笑笑,拍了拍卧榻,道,&ldo;坐过来,我和你说几句话。&rdo;我走过去坐下,膝盖疼得不禁抽了口冷气。&ldo;我十七岁时也如你一样,为了李家人跪在了同一个地方,&rdo;婉儿轻声道,&ldo;今日瞧见你,才真觉得当时真是傻,那是她嫡亲的儿子,她都能起了杀意,添我一个又何妨?本以为那一跪哪怕能让陛下多想上一刻也好,就有回旋的机会,可不料却是火上浇油。&rdo;我静看着她,她随手倒了杯茶,递给我,道:&ldo;你皇姑祖母本就多疑,若让她知道身边人也被拉拢,甚至不惜以命相保,岂不更让她忌惮?&rdo;她说的不假,亦是针针见血,方才我情急下也想着能让陛下哪怕多犹豫一下,记起那是自己的嫡亲的孙儿,说不定还有回旋的余地,却忘了我是姓武的人。&ldo;不过,凡入来俊臣大牢之人,见了刑具已去了半条命,又何况是被审讯?&rdo;婉儿叹气,道,&ldo;若他还活着,也许我还会如你一般,心中人若是被钉住手脚,砸脑取髓,怕也仅有陛下那般的女人才能泰然自若。&rdo;我听她一句句说着他,心中隐隐猜到了一个人。七八年前,我尚是几岁的孩童,而婉儿也不过十六七岁,护着的不论是李弘还是李贤,都最终是个惨淡的往事。我犹豫了一下,才道:&ldo;皇姑祖母为何今日不当场治罪?&rdo;我不信凭着当年的婉儿的记忆,或是如今我这一跪能让她改变心意,毕竟不是砸碎了碗碟,而是要篡谋帝位。狄仁杰谋逆一案定是到了我们都不知晓的地步,而这才是真正主导陛下没有追究的原因。婉儿侧头看我,道:&ldo;你是想问我,狄仁杰的谋逆一案到底如何了,对不对?&rdo;我点点头,等着她揭开这隐秘,婉儿撑着头看我,道:&ldo;此案我也不知情,是你叔父武承嗣亲自和来俊臣审理的,不过方才陛下既然已宣狄仁杰入宫,十有八九是要赦了。&rdo;我豁然开朗,皇姑祖母不过是要探一探那几个郡王,其实早有决断在心。她还是在试探,永平郡王在太初宫雪地所跪的一夜没有任何好转,自凤阳门起,抑或自我入宫前,还是根本就从李贤死,李显流放起,太子及诸位郡王就已成为她最不信任的人。婉儿笑着看我,等着我将所有都想明白,才道:&ldo;不过你这一跪也好,将陛下对你凤阳门一事的疑心揭了开,否则你不知她的心思,我始终被蒙在鼓里,而仅有她一人带着那疑心始终观察你的举动,我光是想想就后怕。&rdo;我尴尬笑笑:&ldo;这一跪,算是落下了算计的名声了,被算计的还是十岁的临淄郡王。&rdo;婉儿自倒了杯茶,坐起来,认真道:&ldo;这样才好。这宫里谁不在算计?能让陛下看得到你的算计,她才会放心,那些看不到的才是她最忌惮的,&rdo;她喝了一口茶,叹道,&ldo;永平郡王若是有一两点错处就好了,也就不会做了众矢之的。&rdo;我被这一句句话浸的冰凉,没有答话。太子长子本就是众矢之的,有错便是死,无错也是藏着祸心。&ldo;抱歉,&rdo;我道,&ldo;此事也牵连到了你。&rdo;&ldo;我随口抱怨的话,你不必当真,&rdo;婉儿吹着杯中茶叶,笑道,&ldo;方才陛下的确大发雷霆,说我每逢腊月他的祭日就告假,这么多年还放不下心中怨气。我是放不下,放下了有什么好,陛下肯定又会想,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就轻易放下了呢,肯定暗中还在恨着。&rdo;我倚靠在她身边,手揉着膝盖出神。当年入宫前心中的悸动仍在,皇姑祖母像是儿时的一个传说,身为女子登上帝位,将武家带入了无上尊崇的大明宫,与李家比肩,这是何等厉害的人。今时今日在皇姑祖母身侧才知道,那是用一个个仇恨和鲜血换来的。谋逆帝位,这个罪名曾有多少人担过?都是最亲近的人。&ldo;腊月一过,你就十三岁了,&rdo;婉儿捂着茶杯,道,&ldo;寻个机会出宫吧,虽然我舍不得你,却想让你远一些。&rdo;我没应声,和她都沉默下来。婉儿住的地方挨着韦团儿,我本想避开那处,却没料一出门就撞见了个女人在和韦团儿说话,她穿着件月青色宽袖对襟衫,臂间斜斜搭着鹅黄披帛,衬得眉目祥和可亲,宛如水墨中走出的人。我隐隐听见二人说什么纳妾室的话,正便想自另一侧离开,岂料她听见声音回了头,竟是太子妃。我只在入宫那一年的正月见过她一次,之后她始终告病未露面,皇姑祖母显是对这儿媳并不上心,只偶尔与太子闲话时提上一两句而已。而如今,我看着她那张与永平郡王有五六分相似的脸,竟不觉有些慌乱,忙行礼道:&ldo;太子妃。&rdo;她轻点了点头,看了一眼韦团儿,韦团儿忙笑道:&ldo;这是永安县主。&rdo;太子妃柔和看着我,眼中闪闪烁烁的添了几分暖意:&ldo;起来吧,还是入宫那年见得,这一晃就快三年了,模样倒有些不一样了。&rdo;我起身,道:&ldo;刚才天暗,一时没看出来,还请太子妃恕罪。&rdo;太子妃笑看我,道:&ldo;没有那么多礼,&rdo;她侧头对韦团儿,道,&ldo;总听说母皇很喜欢这个侄孙儿,可曾有赐婚的意思了?&rdo;韦团儿摇头,回话,道:&ldo;今日还提起过,小县主面皮薄,给搪塞过去了。&rdo;我听她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似是极相熟,却不像婉儿说得那么微妙。细细想方才出门隐隐听到的话,难道是太子改了主意,亦或是太子妃想要成人之美?那纳妾的话想必说得就是韦团儿了。太子妃似乎并不知方才蓬莱殿中的惊魂一幕,只笑了两声道:&ldo;多乖顺的孩子,本宫倒是看着喜欢。&rdo;韦团儿看了我一眼,陪笑道:&ldo;几个郡王都可娶妻了,太子妃若是喜欢,不妨在陛下那处说上两句,陛下必会成全的。&rdo;太子妃笑着看我,没接话。我听得有些无措,却不敢贸然告退,最后还是太子妃点了点头,让我走了。那日后,皇姑祖母恍如无事一般,只偶尔提起狄仁杰已被贬为彭泽令,竟和我谈论起一年多前那拜相的宴席。我谨慎回着话,偶尔能自皇姑祖母的眼中看到些遗憾,叔父武承嗣屡屡进言要诛杀,她都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并直言不再提及此案。皇姑祖母心境好时,还会问些我前两个月收的琼花果实,笑颜我若是来年能种出新苗,便留在宫中御花园,专守着琼花也好。我每听到她说来年,就总记起婉儿的话,若要出宫并不难,只要父王来求皇姑祖母也不会强留,可是,我却不愿再深想下去。大明宫中雨雪始终未停,待到正月初二终是来了一场大雪。宜平边仔细替我系好袍帔,戴好风帽,边道:&ldo;上官姑娘昨日深夜遣人来传话,说她今日会早些到嘉豫殿,让县主自行去就好。&rdo;我嗯了一声,道:&ldo;什么时辰来的?&rdo;我昨晚睡得极晚,她竟更晚?&ldo;丑时三刻,&rdo;宜平想了下,道,&ldo;好在我睡得不实。&rdo;我愣了一下,不解婉儿为何深夜来遣人传话:&ldo;还说什么了吗?&rdo;宜平摇头,道:&ldo;没了,就嘱咐县主,今日是各宫人贺年的日子,千万别去晚了。&rdo;我点点头,总觉有什么,看了一眼白茫的窗外,却又想不分明。十九初生劫(3)到嘉豫殿前时,正遇上太子妃和德妃,我忙躬身行礼。太子妃笑着对德妃,道:&ldo;这是永安县主,我正想哪日寻个机会和母皇讨来做儿媳。&rdo;德妃眯起漂亮的眸子,笑道:&ldo;姐姐好福气,隆基还小,若要赐婚还要等上一两年呢。&rdo;我尴尬起身,太子妃才温和道:&ldo;入殿吧,别让母皇等太久。&rdo;我随她二人入了殿,却觉四下安静的有些怪异。论理我来得并不晚,却仅有太子妃和德妃在,并未有其它宫中的人来贺年。行礼问安后,皇姑祖母招手示意我到身前,我忙上前立在了婉儿一侧。皇姑祖母有意看了我一眼,才转头去看太子妃和德妃,道:&ldo;都起来吧。&rdo;太子妃和德妃起身,却并未被赐座。陛下深深打量她二人片刻,才道:&ldo;团儿昨日给朕看了些物事,朕颇觉有趣,&rdo;她边说着,韦团儿已托着个玉盘上前几步,给她二人细看。玉盘上放了个制作极精巧的木头人偶,太子妃没敢拿起,只细看了一眼便脸色瞬间惨白,与德妃对视一眼,没敢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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