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以前的我,这会儿肯定已经赶紧过去接过花,让他搭着我的肩膀,我来搀扶他……不,要是以前的我,根本不会让他从医院跑回来给我过生日。我肯定正在医院里陪床,生怕别人照顾不周,给杨复的水冷了一度热了一度。
现在?
我没买通医护人员在杨复的枕头里放蟑螂足以说明我这人有够抠门,一分钱都不想花在他身上。
这回杨复车祸住院,我一次都没去过。
他天天给我发消息发自拍发视频,说这个来看他了那个来看他了。我看心情偶尔回个“6”。
他见我一直不接话茬,急了,进一步暗示:他们都问你呢,说你怎么不在,我说又没什么事儿,就是伤个骨头而已,就没让你来,省得你担心。你千万别担心我,我没事儿,真没事儿,医生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而已,就一百天,三个月零八天,一个季度零八天,四分之一年零八天,很快就过去了。
我回:嗯,没事,你放心,我不担心。
他说他看了这话完全放心不了,然而这关我什么事呢。
今天是我生日,杨复提前一周就在问我想怎么搞,他说这是大日子,怎么都得摆个二三十桌吧?
我说我不过生日。
回首我过往的二十九个生日,但凡有记忆的,就没发生过好事儿。
曾经我以为发生过好事儿,比如杨复第一回上我是在我十九岁生日那天,但现在来看,这可以排到我糟糕生日事件1万恶之源了属于是。
随便再挑一件说。
我二十七岁生日,杨复在酒店定了个大厅,摆了十几桌,来的人挺多,很热闹。这时候杨总的公司已经蒸蒸日上,去纽交所上市的事儿都在谈了。
中途,杨复接了个电话,说公司有点急事儿,他去楼上的酒店房间谈,那里清净。
我留下来招呼客人。
有人喝高了,向我敬酒的时候,不小心把筷子怼我衣服上,弄了点儿油污。
我让别人替我照看下场子,也上楼了,打算简单地清理下。
上了楼,还没拐过走廊,就听到了杨复跟人说话的声音:“多大了啊?”
另一道声音挺清亮的,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朝气:“十九。”
“十九……大一还是大二?”杨复的声音怪温柔的。
这不常见,他不是这性格。当然,他对我是会这样的,但我是什么人?现在和他说话的又是什么人?
我站在墙角,安静地看着那边。和他说话的小男生眉清目秀,穿着酒店清洁工的制服,像根挺拔的嫩竹。
杨复手里拎着脱下来的西装外套,领带松松垮垮地吊在脖子上,衬衫最上面三颗纽扣解开了,领口大敞,慷慨地露着锁骨。
他这些年喜欢穿得人模狗样,可又讨厌被束缚的感觉,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