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父母大都如此,他爸妈费了老大劲儿拆散不了他和唐狗,看儿子冥顽不灵实在没有办法,最后不得不接受了现实,反而等到了他分手的消息。
窗外灯火慢慢薄弱下来,世界进入彻底的漆黑,零星蒙尘的玫瑰色稀疏含糊,点缀着他不清不楚的心情。两支烟烧完陈着站了起来,床上别人的男人皱着眉睡得并不安稳,他好心把扒乱的衣服理了理,然后盖了一条床单。出了门冷风一吹,怎么想都实在觉得憋闷,索性去了酒吧喝酒。
夜色深处灯晃了眼,酒的香气带着一点涩,刚坐着喝了一杯,忽然有人走到他身边:“这么晚了一个人出来喝酒?相亲不是挺顺利的吗。”
“吹了,”他把酒杯举到对方唇边,勾起嘴角莞尔一笑,“约就坐下陪我喝完,不约马上给我滚蛋,不要挡我的桃花。”
唐朝骞握住他的手,扶着杯子一饮而尽。
一夜漫漫,有人床上翻云覆雨忘乎所以,有人心头万千滋味辗转反侧,沈时渐看了不知多久的消息记录,天蒙蒙亮时才浅浅睡了片刻。半梦半醒之间,恍惚一切变了个模样,他没有克服不了的心理阴影,谢燃真正成了他的师兄,最开始的相遇里没有了酒……脱轨的列车驶回该有的正轨。
吃过早餐李心送他到二院做康复,接他的医生叫做杨河,是宋辞的师兄。杨河替他拟了一份每日治疗安排表,看着他笑道:“我怎么觉得小朋友有点眼熟,以前来过我们医院吗?”
“三年前在这里实习,”沈时渐接过表格,“杨医生帮我训练吗?”
杨河点了点头,“每天十点半准时在治疗室,做完理疗了过来。”
李心办完住院手续十点二十,把儿子交给医生后回科室开会,杨河带着他刚到治疗室电话铃声响起,沈时渐听了一耳朵,好像是个朋友要去做麻醉胃镜,让他当个临时家属。
杨河很讲义气,挂了电话和他道歉:“朋友昨天胃痛还喝酒,没对象照顾我得去看一眼,先做理疗我一会儿回来?”
沈时渐自然答应,“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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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疗结束后他给宋辞发消息,很快宋辞过来领他进了治疗室,拿出一个橘子给他,“师兄怎么不在?”
他把橘子皮剥下来,分了一半给对方:“陪朋友去做麻醉胃镜,估计半个小时左右,现在快回来了应该。”
康复科二楼的私人治疗室很安静,十月末的冷空气冻得人手脚冰凉,宋辞奢侈地给他开了暖气,小房间里坐着怪舒服的。
两个人正说着话,突然门吱呀一声打开,杨河扶着面色苍白的男人进来,直接躺在了最近的治疗床上:“小宋给你谢老师拿条被单,全麻完人还晕着呢,让他在这里休息一会儿。”
沈时渐愣了愣,有些情怯不敢看过去,眼尾余光只见谢燃半靠在墙边,然后对方声音虚弱地开了口,“……时渐也在。”
“啊对,你们老沈家的小朋友,”杨河把床单披在谢燃身上,然后抬腕看了一眼手表:“现在有点来不及,一会儿一起吃午饭,睡个午觉醒了做训练怎么样?”
对沈时渐而言时间不是问题,他胡乱点了点头,小宋好心把他推了过去,床上的男人半阖着眼睛,看起来有些局促的落魄。
他犹豫片刻开口问道:“结果怎么样?”
谢燃轻轻抬起眼皮看他,眼白上血丝明显,“没什么大问题。”
一旁的杨河拿着报告单抖了抖,替他折好放进口袋:“慢性非萎缩性胃炎,赶紧找个人照顾自己好好吃饭,每天三餐不规律不出问题才怪。”
医生这个职业有点胃病很正常,有时候一台手术做下来一整天,哪里顾得上按时吃饭,回家累得不行倒头就睡,醒来才记得给自己叫份外卖是常态。谢燃这种把事业当儿子,待医院时间比家里还多的人,厨房门估计都没有开过。
宋辞跟着瞎起哄:“谢老师天天都在忙工作,做不完的手术和课题,哪里有时间找对象。”
“这不是小沈正好在呢么,”杨河搂住他的肩膀,“跟你们沈主任提提意见,给谢燃放个假去找对象。”
还找呢,他心里发闷,“我爸不是介绍了嘛,看起来进展得很顺利,根本不需要操心。”
大约是麻醉未消干净的缘故,谢燃神情不似平日里清明,沈时渐说着话谢燃的视线停在他的身上,说完也没有把目光移开,眼神里似乎带着迟钝的热切,想起陈着说的“疼不疼”,他被盯得忍不住脸上发烫。
这又是在做什么,清醒时一举一动都要与他生分,醉时迷糊时全都露了馅,究竟是要他放下还是要他放不下?
宋辞不明就里:“怎么突然脸红了,房间太热吗?”
“那把暖气关了吧,正好我叫了大份的田鸡,”杨河收起手机说道,“谢老师只能喝粥让他看着我们吃,这里不方便,一会儿去你们老容诊室里吃。”
他轻轻点了点头,终于回视过去,谢燃躲避似的垂下了眼睫。
宋辞怕弄脏容主任的桌子,翻出几份报纸准备垫在桌面上,跟着杨河去领饭:“我和师兄去铺桌子拿餐,好了来带你过去。”
沈时渐勾起嘴角笑了笑:“好,这里交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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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河与宋辞走后房间重新陷入温暖的安静,谢燃闭眼假寐,神色憔悴得极其适合被趁人之危。印象里对方还没有这样示弱于人的时候,谢燃总是泰然而强大的,但同时又是脆弱的,一个小小的胃病就能把他变成现在这副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