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总归是让时初松了口气——他坐在不显眼的地方,景贺程并没有看见他。而他看了几眼景贺程,心想他这次终于没和秦煜一起出现,如果下班了还和秦煜在一起,他很怀疑自己下次再见他时,还会不会有上次开导他时那样的耐心。
六点之后,再从电梯出来的人就变得稀稀拉拉,时初看见的最后一个熟悉面孔是赵易安。
少了人群的遮挡,赵易安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大厅等待区中的时初,他脚下的动作慢了一瞬,接着用比刚才还要快的频率走到时初面前,很不客气地问:“你怎么在这?”
时初朝他笑了笑:“等人。”
“等谁?”赵易安脸上的表情称不上和善,时初甚至想回他一句“这里是你家吗?”
我等谁还要向你报备?
但终究没这么说,一来这样实在是有点像小学生吵架。二来,虽然时初一向奉行谁不喜欢我我就不喜欢谁的理念,可眼前这个人是秦煜的好友兼合作伙伴,看在秦煜的份上,他也得在这人面前留个好印象。
时初闭了闭眼,压下心中的火气,好声好气地开口:“我等秦煜。”
赵易安在听到这句话后,眼神像看见了什么怪物,他张了张嘴,但还是没说什么,继续维持着有些一言难尽的表情开始掏手机发消息。
时初眼疾手快抓住他的胳膊:“能别告诉他吗?”
赵易安确实是想发消息给秦煜的,但此时被时初抓着胳膊,他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只好瞪他一眼:“秦哥一天够忙了,你别给他添乱啊。”
“不会。”时初松开手,垂下眼睫,轻声说:“我不会打扰他。”
和秦煜在一起这么多年,要说完全没有受他影响也不可能。就像现在,时初已经逐渐学会了运用自己既有的优势来营造一些表面假象。
他五官都较为柔和,特别是眼睛眼角下垂,很容易就摆出一副可怜无辜的模样。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但若是对方朝自己示弱,自然也不好继续咄咄逼人。赵易安看着时初落寞的样子,短暂地心软了几秒,等他刚走出大楼,冷风一吹,整个人又清醒过来,掏出手机快速发了条消息。
——秦哥,时初在一楼大厅堵你,你一会儿记得直接去车库开车,别从一楼大门出去啊。
秦煜收到这条消息的时候还在办公室加班,以前和时初还在一起时,他总是对早点下班回家有很强的执念,能尽量带回家做的工作就不会留在公司。
其实也不是每一次下班回家都能看见时初,事实上,时初比他晚回家的几率大得多,但如果非要有一个人在安静的房间孤独地等待,那他还是宁愿那个人是自己。
可时初对这种事情的看法总是“没有意义”,这也没有意义,那也没有意义,他不知道什么对时初来说才是有意义的。后来他们分手了,或者说在分手之前那段两个人都心知肚明的游离期,他就开始不想再回家。
他怕时初突然说出他不想听到的那几个字,也不知道如何处理这段摇摇欲垂的关系。
他看到赵易安的消息,先是随意瞟了一眼,看到熟悉的名字后又不确定地拿起手机仔细看了看,确定自己没看错之后,才后知后觉地感到意外。
他在联系人搜索栏中搜索时初的名字——分手之后,他就把时初从置顶位置取消了,这么久的时间,他早就被淹没在无数的消息中。
聊天框出现在他眼前,时初并没有给他发什么消息,那他来找自己是为什么?
看豆沙吗?
为什么不联系小景?
秦煜在要不要找小景问一下这件事上犹豫了两秒,决定还是不管,他还有那么多事情要处理,实在没时间关心前任为什么出现在自己公司楼下。
他给赵易安回了个ok表情过去,但也没准备听他的话。
下班后他要去买杯咖啡,这是一向的习惯,并不准备因为谁而改变。
等重新投入工作的间隙,秦煜的思维还是不可控地转移到时初那里,他想时初不会浪费太多时间在这里的,他等不到自己就会回去了。
此时此刻,时初还真等在楼下。
大厅前台已经下班,灯都熄灭,只有值班的保安大叔还在陪着他。
其实时初并不能百分百肯定今天秦煜依然会从这里出来,也许他今天直接去车库,也许今天走的侧门,或者下午因为什么事情根本就不在公司各种情况都有可能,但时初没法一条条去排除。
他只能做一个选择,并且为这个选择等待下去。
更重要的是,他想到了曾经等待自己的秦煜。在他们刚认识那一年的立夏,秦煜在图书馆里等他许久,同样也不确定他还会不会再来。
可他还是等了。
时初心里体会到些微的刺痛,以前只觉得秦煜这样是在浪费时间做无意义的事情,但现在才明白,等待这件事情本身,也许就带有明显的印记。
所以此时时初知道自己也许可以去外面看看秦煜的办公室是否还亮着灯,由此来判断自己还要不要等下去,明明这才是理智的做法,但此刻他还是没有这么做。
秦煜九点才下楼,在电梯到达一楼的时候,他还满脑子的合同项目,等他迈出电梯看见坐在大厅沙发上看着电脑的人影时,思维才从工作内容中挣脱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