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问他了。”时初搅动着杯子里的冰块儿,看它慢慢融化在咖啡中,“我跟他说,不要插手我的事情。我和他真的没有什么,下次不会再这样了。”
外面刚晴了一会儿,此时又像要飘雪一般,天色暗下来,最后一丝仅剩的光芒都被掩在了云层背后。咖啡馆里店员还没来得及打开顶灯,只有墙壁上几盏火把状的壁灯流淌着暖黄的光。
时初说话的时候不抬头,于是秦煜就只能盯着他头顶的发旋儿看。他意识到,时初在向他示弱。
半个多月之前,他发现时初自己收拾东西的时候,也像他现在这样,故意粉饰太平般问他要不要在年假的时候去挑点装饰品把空了的书架摆满。其实他对这种事情没什么兴趣,只不过当时他发觉时初想走的意图,所以想用这样的方式伪造出一个看似平静的场景。
这不是他的说话风格,相比这个,他更想直接抓着人问,你为什么卖书?为什么收拾东西?你是不是想走?
但他没敢,他怕把人逼急了,给他一个不想要的答案。
没想到,短短半个月,这种话换了人来说。
那天时初依然用转移话题的方式跳过他的试探,然而他从来不喜欢这种你推我往的交流方式,于是这次他直接了当地告诉时初:“没有下次了。”
面前的人还是没有抬头,但手中搅动咖啡的动作蓦地停顿了一下,之后再继续,带着种想要刻意掩饰的僵硬。
“你如果”过了好一会儿,时初才出声,但这声音干涩得紧,他自己也意识到了,立马咳了两声,稍微恢复了才继续,“你如果对我和江浩言还有什么误会”
秦煜打断他:“时初,你抬头看着我。”
时初没什么动作,但捏着勺子的指尖开始泛白。
“跟江浩言没什么关系,我知道你和他没什么,那天他确实对我说了些让人生气的话,但那不是无中生有。就算那天没有那通电话,事情的走向不会有什么不同,你明白吗?那天你说等我回来,但是我回来没看到人,我理解你学校很忙,也知道你可能暂时看不见消息,但是整整两天,你完全消失,根本不在乎我有多担心。”
“我手机没电了,也没带”
“没关系,你不用向我解释,现在没有这个必要了,我只是告诉你我的想法。”
秦煜说话的时候并不咄咄逼人,他的语速适中,是陈述客观事实的语气,甚至称得上温和,但时初一颗心开始下落。
他在实验室做实验时,会面临各种各样不同的结果,但每一种结果都是有迹可循的,都能找到确切的原因。也许是某个参数设置有误,也许是某个变量没有精确控制但无论如何,总能找到一个原因。
所以他找到了江浩言这一层原因,以为这就是导致秦煜说出分手的导火索,他想他解决了这件事情,说不定能让秦煜他其实没有往后想,但他潜意识里还是认为,以往很多次他什么都不做,秦煜还是会来找他。这次他都去找江浩言了,去解决问题了,秦煜应该还会和以前一样,但现在看来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指尖太用力,泛白的同时带着勺子都在颤抖,金属制的小勺碰上杯壁,发出清脆的撞击声。时初松开手,有些慌乱地去掏手机,手机还没掏出来,他先开口说:“我突然想起来我好像还有点事”
这是秦煜第三次打断他:“你没什么事,你忘了,你发消息说来送衣服的时候自己说你下午都有空。时初,别逃避了,都已经是这个结果了。这说不定是我们最后一次这样坐着聊天,你听我说。”
时初终于安静下来,却依然没有抬头。
第26章
“和别人没有关系,以前每一次你不想和我说话,故意找理由离开,动不动几天几个星期不联系我冷暴力的时候,我都告诉自己别着急要慢慢来,可能是你天生性格内敛,可能是你不太适应直面这样的场景,总有一天会好的,但后来我发现根本没有用。之前每一次我们有矛盾,最后都是我妥协,你真的觉得自己每一次都是对的吗?我已经妥协过很多次了,但我又不是机器人,我也会累的。”
“有句话你说的没错,人不是24小时都要谈情说爱,但我在工作很累的时候还要分出心神去想你怎么了,去想你最近为什么不联系我,那这和24小时谈情说爱没什么分别。我不想已经累成那个样子了,还要去研究你最近怎么回事。”
时初一直没抬头的原因是他的眼眶开始不受控制地酸涩,他其实从小学起就没在别人面前掉过眼泪了,因为小时候他一哭,妈妈就会觉得他软弱,就会把他打一顿拉出家门不让回家吃饭,久而久之,他习惯了在眼泪落下之前先咬住自己的舌头或者用什么东西在手臂上划拉一道,反正只要身上有其他地方疼痛,就能暂时转移注意力,让眼泪不掉下来。
其实他泪腺还挺发达的,但不知道是不是受母亲影响,他也觉得在别人面前掉眼泪是件很丢人的事情。
刚才他一直咬着舌头,现在想说句话才后知后觉地尝到嘴里都是淡淡的铁锈味儿,但好歹把眼泪憋住了。
他尽力表现出镇定的模样,但声音中细微的颤抖还是出卖了他此刻动荡的情绪:“你不用一直想着我啊,你可以做自己的事,为什么一定要想我怎么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