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竹语尴尬地笑笑,梁青玉适时打圆场:“没事没事,你们快回去休息。”
接收到主家眼色的管家引客人去车库取车,“起”字便消散在最高的背影中心,穿过正卖力工作的喷泉,于是背影迅速消散在水腥气里。
方重行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心发了一阵子癔症,缓缓放下手臂。
接到门卫的内线电话,梁青玉难耐地伸个懒腰,而后去捏方重行的肩胛:“硌疼了吧?等下我和理疗师联系让他来帮你按按。”
见人不答话,他凑近些,故意不去问为什么方重行一定要那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眼镜,关心道:“宝贝阿行不高兴啦?”
方重行摇头,又重重嗯了一声。
梁青玉登时有些拿捏不住儿子的真实情绪,只说:“回餐厅好不好?折腾这么一番,饭都没吃,爸爸给你煮碗面垫垫肚子吧,想吃捞面还是汤面?”
“都可以。”这回囝囝没拒绝,跟在父亲身后,乖乖去餐厅。
营养师精心搭配的菜品几乎一筷未动,半分热气也无,颓唐地陈列在各式各样的精致餐盘中,满室的死气沉沉。
梁青玉正要开火烧水,听得背后悉悉索索声响,扭头一看,方重行正在脱身上的米白针织衫。
他准备开口,方重行先人一步,拽完袖口后发狠将它往地上一掼。
衣物与实木地板接触,发出声不堪重负的闷闷哀鸣。
梁青玉看着行为一再反常的儿子,皱起眉毛:“阿行,怎么了今天?赶紧把衣服穿好,你小心再烧起来。”
“爸爸,”方重行此时赤着上身,薄肌在自然光下泛层玉般的光泽,叫完父亲后他郑重其事地宣布,“这件衣服我不要了。”
上学时候垫在校服里头的全是不显logo的基础款,而他今天上身的则是全球限定,藏在拙园衣柜里许多天,一直没什么机会穿。
“全是她身上的香水味,”方重行定定地站在原地,语气沉静,“真是,令人作呕。”
梁青玉眼下才发现,他是光脚踩在地板上的。
做他的父亲将近十八年,梁青玉从未听过方重行口中出现这般贬义的评价,好像此时面前的不是熟悉的、听梁奉一称小组作业拖后腿的同学为“24k纯种傻呗”时还会说“姐你讲话注意点”的囝囝。
“她说我们两个很像,”方重行波澜不惊地陈述,“我不认为,一点也不。”
他的眼珠转向餐桌上钟竹语旁边位置的餐碟,梁青玉看见里头有一块娇嫩的鱼眼肉,粘连着一根细细的葱丝,是开餐时她夹起来、之后放在另一个人面前的。
“钟悯不吃鱼,不吃葱。周洲再没心没肺都知道,我也知道,”他说,“但是她好像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