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为何进了容府而大家却一无所知?!
阿植端着餐盒出了门,方走到拐角处便听得有人在细声说话。
“你可听说世子也来了?”
“怎么不知道?!三小姐早上带回来的!且还没告诉老爷!你说三小姐怎的如此胆大,万一要是怠慢了如何是好?”
“老爷还没回来?”
“没呢!往日上完朝即便要留下议事也该回来了,今儿这是怎么了?”
“近来朝中古怪得很,你老在外头晃就没听说?”
“我知道。”语气里好似有些不耐烦,“说起来这回容夫人同世子一道回京,倒不是没有缘由……”
阿植微垂了垂眼睫,假作什么都没听说一般从拐角处低头匆匆走了过去,穿过长长的走廊走到前头,她的思绪却还没收得回来。她就怕走到前面,又突然遇到管仪什么的……
还没走到前厅,就听得一阵咳嗽声,她脚步一停,将手里端着的餐盒递给了不远处一个小侍女,拔腿就跑了。
他还是咳嗽……随国到这里,万水千山的,他又怎么受得住呢?若不是有什么重大的缘由,他定是不会来的。
阿植正蹙眉低头走着,后面忽地伸出一只手来拉住她。
她一惊,慌忙回过头去,然却见到陈树寡着一张脸捂了她的嘴,凑近了压低声音同她道:“我同三小姐说过了,接你回去过中秋,现在就跟我走,不要问缘由。”
阿植还没来得及挣扎,就被他拖着往外走。西苑偏门开了一半,竟一个看门的都没有,陈树一声不吭径自拉了她出门,撑起一把伞匆匆走入雨里。
路上无行人,除了天地间迷蒙的雨,便只有他们了。阿植踩在积了水的青石板上,一双布鞋都踏湿了。走到街尽头,便看得一辆马车停在那里,穿着蓑衣的车夫坐在前头看了他们一眼,便掀开了车帘子。
然陈树将阿植送上马车,却自个儿掉头走了。
马车立时跑了起来,阿植惊诧地看着他越走越远,心下却忽觉得有些不安。她有些被吓到了,陈树从将她带出来那一刻起就一句话也没交代,而是直接将她丢进了这辆马车里。
阿植掀了帘子问车夫要去哪儿,然车夫却不回她,只赶着车往前走。
阿植有些急了,又大声问了他一遍。那车夫终是回了她一句:“曹小姐,快到了,不必着急。”
她咬了咬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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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车夫说得没错,不过一刻钟的辰光,她就被送到了一间宅子门口,车夫跳下车,拿了个脚凳放在地上,给她撑起了伞。
阿植犹豫了片刻,终是踩着脚凳下来了。那车夫方将手里的伞递给她,背后那座宅子的门便开了过来。只见车夫说道:“到地儿了,是梅少爷要见您,小人先回去接东家了。东家说您今天先留在这儿,他今儿有事,明日再亲自来接您回湘堂。”
阿植一脸惊愕,陈树就为了让梅聿之见她一面,就这么将她从府里带出来了?!荒谬!她这么突然消失,不知道陶叔和小井得怎么想。这么一闹,她以后还怎么回去做事啊?然阿植没时间抱怨,便看得梅聿之从府里走了出来。
见他越走越近,阿植抬头看了一下宅子的匾额,皱了眉问道:“你如何常住京城了?”
梅聿之先是没有回她,其后又接过她手里的伞,在雨里站了会儿,说:“先进去罢。”他忽地伸手去挡落在她左肩的雨,将伞挪过去一些:“这么久未见,你倒还是原先的样子。”他盯着她的眼睛说道:“见到我就这么不高兴么?每回都皱着眉。”
阿植垂下头,颇有些被动地被他带着往里走。
刚进门,他便带着她沿着右边的走廊往后面的对屋走。这宅子很小,看起来很不是梅少爷的风格。书房里生了暖炉,阿植刚进去便瞬时被久违的温暖包裹了。她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搓了搓手。梅聿之低头看了眼她的鞋子和裤脚,说了声:“先坐。”便关上门出去了。
屋子里瞬间清净了,阿植想,在这般渐渐冷下去的天气里,守着一个暖炉,再抱一只烤红薯,那曾是她年少时候的理想生活。她忽地闭了眼睛,感受着铺天盖地的温暖,一丝丝地沁入她的骨子里。整个人像是放下了所有的疑问和负担,满世界里只有这恰到好处的温暖。一直紧紧揪着的心,也能慢慢地、慢慢地舒展开来。
然她还没享够这片刻的宁静与暖意,就被推门声重新打回了原来的世界。
梅聿之将雨伞搁在角落里,另一只手却托着漆盘,走了过来。
他也没吱声,蹲下来将漆盘搁在地上,不由分说地抬起她一只脚,然后将她的一双湿布鞋脱下来,再看看湿透了白色足袋,无奈叹了口气,将足袋也替她脱了下来。他瞥了一旁漆盘上的鞋子和足袋,显然不合脚,但还是给她换上了。左脚换完换右脚,阿植也异常乖巧地就这么呆呆看着,什么都没有说。
他卷起她的裤管,说:“往那边挪一个位置。”阿植便站起来,坐到了更靠着暖炉的椅子上。一双大鞋子穿在脚上,难免显得有些奇怪,但脚上却没有湿嗒嗒的凉意了。
“谁给你弄的这个发髻,真是越看越丑。”梅聿之直起身低头看了看她头顶的那一团小髻,忽地伸手去将外头裹着的布给拆掉了,头发便松了下来。她头上也落了些雨,头发上便沾了些湿意,懒懒地搭在肩上。阿植的小脸被暖炉熏得有些发红,看上去又有些上火,嘴唇干干的,都快要脱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