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形一闪,左手接过飞来的刀,几乎是本能地迎上逼来的刀锋,刀刃相接发出铿声,而她被那股悍人之势迫得后退数步。她尚未稳住身形,那人的刀势又迎面击来,她紧了紧手中的刀,咬紧牙关冲了上去。
两人你来我往,攻守互换,一瞬间过了十余招,寻梦的双手刀法虽烂熟于心,但她右手无力,左手气力又不足,而那人刀势霸道,让她十分被动。
又一次刀刃相接,寻梦只觉得两手被震得发麻,对上那人冷若寒霜的眼,竟然莫名熟悉,一阵错神。蒙面人有机可乘,锋利的刀刃抵住了她的咽喉,却没有更进一步。
寻梦微惊:&ldo;你是……秦忠?&rdo;
秦忠收了刀,拉下了蒙巾,冷漠不语。
这摆明是一场试探,好在江玄之早有预料,让她赶在入长安之前习得双手刀法,但是刚才她仍旧是输了,心中不免忐忑起来。她拧眉望向左浪,略带沮丧道:&ldo;我没有通过考核?&rdo;
&ldo;通过了。&rdo;左浪笑道,&ldo;秦忠是期门军中佼佼者,我都未必能胜他。你刚伤了右手筋脉,还能与他周旋几十招,实属不易。&rdo;
寻梦问道:&ldo;这是陛下之意?若我不堪一击,又待如何?&rdo;
左浪环顾左右,凑近她,压低声音道:&ldo;陛下说差不多便是了,让我不必较真。&rdo;
寻梦:&ldo;……&rdo;
宿卫署四人一间屋,寻梦与秦忠、吴域,孙平同居一室。孙平是前几年入的期门军,长相平平,武艺在期门军中也属一般,他因与廷尉之子周越结怨,被期门军中某些宿卫排挤。
周越之父周晋武将出身,早些年是军中校尉,但他喜好研究诸子百家中的法学,颇有一番读书心得。炎朝初立后,刘贤易便升任其为廷尉,主掌天下刑狱。
世人只知江玄之善推理断案,却不知周晋也是个中翘楚。不过,周晋推崇严刑峻法,手腕残酷,执法无情,算得上是一代酷吏。百姓闻之色变,心生恐惧,但刘贤易用得趁手。
当初,刘贤易得知江玄之擅长推理断案,便有意升任其为廷尉,但又觉得周晋任廷尉多年并无过错,严刑峻法也有震慑作用,权衡一二,他便升任江玄之为京兆尹。
周晋爱好刑法,其子周越却好武,不学无术,逞凶斗勇,逐渐成为长安城小祸患。周晋对这个儿子十分头疼,忍不住想将十八般酷刑往他身上招呼一遍,但又念及骨肉亲情,求告于陛下,请求将他扔进军中锤炼。
刘贤易怜其苦心,大手一挥将周越划入期门军。
周越算是为数不多的&ldo;关系户&rdo;,但若以为关系户有所优待,便是大错特错了。期门军中宿卫出身各不相同,但训练项目一致,像周越这类人,尤其要加重训练,因为基础太差。
周越起初不乐意入期门军,被逼无奈不得不遵从圣命,每日被折腾得如死狗一般,生不如死。可后来也不知是开悟还是认命了,竟不再抵抗那些非人训练,甚至乐在其中,如鱼得水般畅快起来。
因他出身不凡,家族势大,出手豪爽大方,不多久便有一群人围在他左右。那时,他与孙平同居一室,孙平为人低调正直,不屑趋炎附势,对那群人更是嗤之以鼻,但周越偏偏喜欢挑衅他,一来二去自然矛盾频生,水火不容。
寻梦初来宿卫署,不大适应此处,要与三个陌生男子同宿一屋,更是不适应。她倚靠着墙,惆怅地望着漆黑的夜空,今夜无星无月,如她的心幕一般黑沉压抑。
&ldo;寻兄,还未就寝?&rdo;吴域走过来。
自从上林苑寻梦救了吴域,他便彻底放下过往,与她称兄道弟起来,今日见她归来更是喜不自胜。寻梦也不拒绝,往日他们虽然敌对,但也算有点&ldo;战友情谊&rdo;,比如一同关在上林狱中,一同参与卫士比试,一同遭遇上林苑刺客等等,冤家宜解不宜结,这个道理她懂。
她毫不隐瞒道:&ldo;不大适应与人同居一室。&rdo;
吴域宽慰道:&ldo;我刚来时也不适应,日子久了便习惯了。&rdo;
&ldo;恩。&rdo;寻梦闷声应他,心里却在嘀咕:与男子同居一室,这事她怕是多久都习惯不了。
&ldo;寻兄。&rdo;吴域很慎重地唤她。
寻梦挑眉看他:&ldo;恩?&rdo;
吴域郑重地朝她一揖,诚挚道:&ldo;往日多有得罪,还望寻兄海涵,切莫与我一般见识。&rdo;
寻梦微愣,脑中飞速想着该如何回他才不算失礼,很想顺着他的话自夸&ldo;我心胸宽广不介意&rdo;,或者直言&ldo;我不与你一般见识&rdo;,或者谦虚道&ldo;我也多有得罪&rdo;,但似乎都不太合适。
她纠结半晌,回道:&ldo;过去的便算了,不提了。&rdo;
吴域眉眼绽开笑意:&ldo;我这里还有一谢,谢寻兄不计前嫌救我。&rdo;
话落又是一拜,寻梦向来直来直往,受不住这套纷繁的礼仪,转开了话题:&ldo;看你文文弱弱,为何要参与卫士比试,入期门军呢?&rdo;
&ldo;说起此事,倒是多亏了寻兄。当日,若非寻兄命我护送陛下离开,我或许早已淘汰。&rdo;吴域道,&ldo;其实,我一开始只是想试试而已,并未抱多大的希望,但意外入选了。&rdo;
这话倒是在理,当日若非是她援手相救,吴域或许真入不了期门军。他虽受华昌压迫,身不由己,但毕竟出身官宦之家,想来也是娇生惯养的小郎君,只怕受不得这份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