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法阵皆是上等驱邪之阵,寻常邪祟……”
一弟子愤然感慨到一半,又颇丧气的闭了嘴。唉,此刻再看,似乎那邪祟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都不足为奇了。
倒是另一名弟子犯难的道:“家主,祠堂里的法阵,皆与“缚魂”同一品级,弟子们惭愧,还……画不出来。修复阵法之事,怕要劳动家主。”
穆鄢立刻道:“父王,孩儿愿意……”
话未说完,便被穆王打断:“你自幼体质羸弱,最惧阴寒,不宜久呆此地。”
“玄儿,你来画。”穆王扫了眼穆玄,沉声吩咐。
穆玄挑了挑嘴角,恭声应是。
于是,众人陆续散去,诺大的祠堂,很快只剩下穆王和穆玄两个人。
辟邪已被穆玄丢到一边,正委屈的嗡嗡铮鸣。
穆玄找到第一处破损的法阵,欲动手画,见穆王始终站在一旁,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暗暗皱了皱眉。转身,神色如常的道:“天色已完,父王早些歇息,此处交给孩儿即可。”
穆王点头,却往旁边的圈椅里一坐,道:“无妨。你自管画你的。本王也许久未考校你术法了,正好趁此看看。”
第29章局vs喜事
和世上所有的祠堂一样,穆氏祠堂常年幽暗,只有左右两排长明灯在墙壁和乌金大理石地面投射出森冷光芒。而符阵却对符文的准确度要求极高,品级越高的阵法,符文越繁密精细。
穆玄自然不敢黑灯瞎火的瞎画,便取来一盏长明灯,展袍跪在地上,一手持灯照明,一手引血画符。
穆王坐在圈椅上,连日来第一次认真打量半隐在幽光里的幼子。黑玉般的眸子,像极了他的母亲,长而密的羽睫、俊美沉静的侧颜,却完美融合了他母亲的美和自己年轻时的英挺。在军中历练了这些年,眼前少年早已褪去昔日青涩与稚嫩,非但没被磨砺得满面风霜,反而更像是一块精心打磨出来的美玉,举手投足间,虽不任意张扬,却难掩逼人光芒。
更难得的是,他少年掌兵、深受帝宠,却能守住本心,不骄不奢,练就一身沉着冷静的气度。身为父亲,要说不骄傲,自然是假的。
想起这些年,自己更多的心思都放在体弱的长子身上,对这个幼子虽也严厉管教,但终究缺了些关怀,穆王心中不免有些怅惘。更何况,五年前那件事,终还是在他们父子心中都留下了一道不可触碰的伤疤。
正出神,忽然,穆王目光一凝,落在穆玄正画符的食指上。
从表面看,那画符的手指,行走如飞,技法熟练,并无什么不妥。可只要是穆氏子弟都知道,因穆氏术法多以指血为引,施法尤其是画符阵时,落指一定要轻灵,否则那么多道繁复的符文画下来,一定会伤到皮肉。
显然,穆玄落指时有些过于用力了。他并非手法生涩的初学者,不该犯这么低级的错误。除非是……
一缕冷风穿堂而过,长明灯幽黄的火苗剧烈晃了晃。
穆王视线移到新补画的几道符文上。果然,血色深浅不一,线条宽细也不均匀。寻常弟子不懂其中奥秘,只怕很难发现异样。
“让本王看看你的手。”穆王深深拧眉,眼底已涌出一丝阴霾。
穆玄动作一顿,片刻后,如常落指。等默然画完整个符阵,他才搁下手中长明灯盏,坦白道:“父王不必看了。今日,孩儿对付南郊一邪祟时,私用了通灵之术,才会指血不足。”
像是被霜刃直穿胸肺,又像是被巨力突然攥住喉咙,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化为泡影,穆王脸色瞬间变得极难看,双目陡然迸出两道血丝,红得吓人。
“顾长福!”他忽然厉声低吼。
正悄悄爬过去、欲蹭穆玄衣袍的辟邪被这一吼吓得剑身一震,也不敢再爬了,顺势瘫在地上做死鱼状。
顾长福已经记不得,穆王有多少年没直呼过自己大名了,更别提还是如此暴怒的语气。
他头皮直犯麻,刚疾步进去,便闻穆王咬牙切齿的道:“让穆平、穆衡取盘龙鞭来!”
盘龙鞭是一条长约四尺的金丝软鞭,鞭身金黄,状若盘龙,由金丝虎筋和千年山藤等物缠成,是穆氏专门用来惩戒族中犯错弟子的戒鞭。在穆王府习武的穆氏子弟,从小到大,都没少吃过盘龙鞭的苦头。
那东西虽伤不到筋骨,可鞭中的金丝虎筋却能绞掉细碎的皮肉,无论涂了多好的伤药,伤口也至少要日才能愈合。顾长福头皮越发麻了,诺诺应是,忙去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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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夭夭刻意隐藏,可心细如发的荣嬷嬷还是发现了她手上的异样。
更令荣嬷嬷忐忑难安的是,自家郡主手上缠的那两块布料,看做工与暗纹,极可能是从男子衣袍上撕下的。
虽然夭夭一口咬定她手指头上的伤是被京兆府中一只野猫给咬的,那包手的布料则是一位好心的大人借给她的,马车进入延康坊时,荣嬷嬷还是忽然紧紧握住她双手,紧张的问:“郡主,你给奴婢说实话,那京兆府的人真是请你去辩邪祟吗?他们可有欺负你?有嬷嬷在,你莫怕,若受了什么委屈只管说。”
夭夭眨眨眼,一脸无害的笑道:“嬷嬷放心,我好歹是圣上亲封的郡主,他们就算真有坏心,也没那胆子。今日的确是我太疏忽,见墙角蹲着只野猫,就生了好奇心去逗弄,谁知那猫儿那么凶,竟会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