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濯缨问:“那这个妾室后来去了何处?”
唐秀道:“喻家人死后,凶宅的名就传了出去。虽然喻家的钱都归她了,但她哪里还敢住?房子也不敢要,回自己娘家去了。去年,重新嫁人了。”
孟濯缨还没问,唐秀就摆摆手:“我查过了。这个妾室胆小如鼠,没什么问题。原本都定了亲,喻家不知从哪里找来个算命的老和尚,说是娶她进门,一定能给喻家生个日子。这就强娶回去了,也真的生了,不过,后来一大家子都没了。”
“假如凶手真是喻清客,她放过这小妾,大概只是因为,她也不是自愿的。”孟濯缨道。
这就是唐秀查到的全部。喻家人落葬不到一年,还有两个疯了的“活口”,只要孟濯缨或者晏奇去那儿一查,便能确定当年喻家人的死因。
因此,喻清客不愿和晏奇对峙,就只能越狱逃跑了。
喻清客模样生的不错,那守卫与她打了个照面,连魂儿都被勾走了,轻而易举就上钩了。她跑出去以后,还堂而皇之的去京畿府附近,杀了一个人。
孟濯缨问:“她杀了什么人?”
“京畿府,曲勿用一个手下。”谢无咎道。
唐秀把那个名叫连顺的捕快信息,交给孟濯缨:“可这个人,和她根本没有什么纠葛,她为什么要把人家弄死?”
连顺今年二十有三,半年前入职京畿府尹,在曲勿用手下,也才干了不到三个月。住所、职务等等,都和喻清客八竿子打不着。
“曲勿用昨天就是追着她出城。她杀了人,大摇大摆的出城,还故意给曲勿用留下线索。曲勿用气的发疯,追到西山脚下,那些痕迹就突然断的一干二净,无处可追。她种种行径,简直视律法如无物,将大理寺和京畿府都捏在手心耍弄。”谢无咎道,“她从前只是有些倨傲,一个人,怎么会在短短这么一段时间之内,就性情大变呢?”
孟濯缨调出一封信笺,从她让唐秀出京调查喻清客,便以大理寺的名义,给喻清客以前任职的县丞去了公文。
“这就是县丞加急送来的文书。她之前也才有恃才放肆之举,但因为她的确帮了不少忙,所以县丞也只能由她去了。还有几件事,让他很在意。喻清客回京之前,查办的几起案子,犯人都相继去世了。或者意外,或者鼠疫,或者急病暴毙。”
意外多了,就不是意外了。巧合多了,也必定不是巧合。
谢无咎认识喻清客更久,慢慢回想她素日行径,突然恍然大悟。
“或许,她根本不是性情大变。”
“没错。”孟濯缨接着道:“而是,如今根本没有可以约束她的东西了。如果说,她原本行径就已经出格,但她的这种出格,还被自己约束在一个框架之中。如今,她已经彻底的抛弃了这个框架。”
“这个框架,就是晏奇。”谢无咎道。
孟濯缨点点头:“我让唐秀去查她的往事,她预想到,她杀了喻家满门的事将会败露,再也无法在晏奇面前掩藏自己。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逃出大牢,还顺手杀了一个,她认为该死的人。”
几人去京畿府查问案情,半路上碰到要去连顺家里调查的曲勿用。曲勿用暴跳如雷,冷嘲热讽不断。大概就是大理寺用人不明,用了个疯子等等。
“前两天你不是才和我要人?说是大理寺已经有了晏奇这么好的仵作,把这徒弟让给你们京畿府?”谢无咎一句话给他堵住了。
曲勿用脸色更黑,闷不吭声。
谢无咎只当他又发了疯病,大理寺几个人凑不要脸的跟到连顺家里。
连顺是入赘女家,岳母并妻儿都哭的说不出话来。
连顺家里的是认得曲勿用的,抓着他的袖子,嚎哭的满面鼻涕眼泪:“我当家的不是跟你去办差?他刚进去没多久,怎么能叫他做这么危险的事?”
曲勿用也冤啊。他还能说,他当日只是让连顺去京畿府前巡街吗?
谁知道,这连顺到底哪里惹着了喻清客?
孟濯缨四下看过,这家也不算富裕。但有十余亩良田,加上母女二人相依为命,看中连顺品行端正,又无亲无故,就让他做了赘婿。
院子分成两进,除了西院一间房是连顺岳母所住,其他屋舍,都放满了连顺的物件。厨房里,边边角角里,却有不少瓷碗的碎片。
孟濯缨取出喻清客的画像,问连顺岳母可曾见过。
连顺岳母连连摇头:“这么俊的丫头,见过肯定记得。我从没见过她。难道,就是她,害了我家的顺顺?”
眼见老妇人着魔一样扑过来,谢无咎忙把人拦住,将孟濯缨拦在身后,道:“婆婆,若有消息,大理寺会派人来报。你且要节哀,顾好自己的身子,也要照看好孩子……”
没想到那婆子一口唾沫“呸”在他脸上:“你们当官的又有什么用?我们顺顺不就是去给你们办差的?那恶人连官差都敢杀!谁知道这是什么世道哇!天啦!不能活了!早知道,还不如让他在家吃干饭啊,也不是养不起人了,非要去做什么巡捕!”
婆子说完,呼天抢地的大哭。这婆子一哭,就跟讯号一样,那边的连顺媳妇抓住曲勿用的胳膊,坐在地上一起嚎开来。
那头不到四岁的小儿,有样学样,那撒野号丧的模样,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