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黄昏时分,金玉坊的伙计来找我,说是陶陶买了一盒五两银子的口脂。还想预订金玉坊下个月出的银鱼头面。足足要五十两银子。伙计问我,还要不要。被我推掉了。”
孟濯缨问:“你们吵架,就是因为孙欣不肯退?”
芳娘冷笑一声:“他一向做好人,也不是不肯退。就说,既然妹妹喜欢,要不就送给她。我一听他这么说话就生气,和他吵起来。他连和我吵架都不敢,嗫嗫嚅嚅一味认错。”
她叹了口气,眼眶漫出红丝,不堪疲倦:“可他这个人,嘴上认错有多爽利,心里就有多固执。他虽然没本事,却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大错,认错也只是为了息事宁人。要是小灵找他,他又要私下贴钱给她买这些没用的金贵物件。我和他吵也吵不下去,说也说不通,最后也懒得再说,就去果儿房里睡了。”
孟濯缨眯了眯眼,仔仔细细的问她:“你睡在果儿房里,就一点声音都没有听见吗?没有听见柜子倒下的声音,也没有听见孙欣呼救?”
芳娘眼圈微红,总算露出一点伤心之态:“昨夜风大,风声呜呜咽咽的。旁的声音,一点也没听见。”
孟濯缨慢慢道:“可是昨夜一更过了不久,谢无咎亲眼见到,你从后院小门出来,离开了芳园。”
芳娘愣住,紧紧抓着帕子,脊背瞬间僵硬。
孟濯缨正要追问,颜永嘉急匆匆进来:“孟大人,楼上的客房,有人住过的痕迹。老大让你去看看。”
芳娘一惊:“这怎么可能呢?”家里一应事务,都是她在料理,没可能有人住在家里,她却不知道的。
芳园楼上一共有五间房,东西两侧,各有一个楼梯。芳娘和孙欣住在东侧,这边的楼梯,开了门就能直接下到楼下的厨房,来去方便。
走廊隔开,第一间就是孙欣七岁的儿子,果儿的房间。果儿早熟,起初有一个乳母照顾,去年年底,果儿觉得自己长大了,坚持不要,就让乳母回乡了。
而客房就在果儿房间的左边,也就是最西边,中间用门隔开,里面是两间客房,和一间杂物房。
颜永嘉说的那间,就是最里面那间杂物房。
这里面有单独的楼梯,又有一道门阻隔。若是不出声,还真能悄无声息的躲在里面住上几天。
杂物房里面,崭新的被褥铺了一地,上面全是黑手印和黑脚印子。还有吃剩的盘子,骨头也吐在被褥上,这哪里是暂住?简直是糟蹋地方。
芳娘看了一眼,就气的火冒三丈,端起地上的一碗冷汤,就冲了出去,一股脑全泼在了孙王氏的头上。
孙王氏“哎哟”一声,蹲在地上哭喊:“杀人了!这天杀的小娼妇,杀了夫君,又要杀人了!”
“你闭嘴!”芳娘反手一个肚兜扔在她脸上。“你敢说,这不是你的?你们什么时候,偷偷住在我家里的?不要脸!一大把年纪的人,有家有屋的你不归家,非要和侄子侄儿媳妇挤在一起过日子!有你这样的吗?”
芳娘想到什么,突然脸色一变,抓住她头发就撕扯起来:“你们是一直住在里面?昨夜你们也在是不是?你说,是不是你为了谋夺芳园,害死了我夫君?”
孙王氏嗷嗷直叫:“说了没有。瞎眯眼了你尽胡说……”
两人很快就被分开了。孙王氏大呼小叫的坐在地上:“哎哟,这个小娼妇,疼死我了!大人,你们把我夫君弄到哪里去了?”
孟濯缨不着痕迹的打量孙王氏的神情,淡淡道:“例行问话而已。这里的伙计,管事,厨子,都要问的。你不必紧张,知道什么,说就是了。”
“半年前,你和孙大兴搬去乡下老宅,怎么又回来了?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孙王氏道:“就是今早。我家女儿不是要嫁人了吗?我们来城里,让他们去喝喜酒。”
孟濯缨眉峰一挑:“孙王氏,这些谎话,可是随便一查,就能查出来了。”
孙王氏起初还不肯说真话,被孟濯缨软硬兼施一番,老老实实,全都招了。
她和孙大兴是三天前就到了京城。
那天,芳娘和孙欣大吵一架,还是因为孙小灵乱花钱,又在芳园厨房里指手画脚,孙欣一味袒护,惹得芳娘发了好大的脾气。
芳娘不喜欢孙王氏和孙大兴,孙欣也不敢再惹她,就偷偷摸摸的把自己二叔二婶安置在了最里面的杂物间。每天趁着芳娘不注意的时候,偷偷送点吃的进去。
孟濯缨:“孙欣就这么糊涂?你们住在里面,一天两天也就罢了,难道能躲一年半载?”
孙王氏道:“我们跟他说,就住几天,就走的。本来是想让他帮忙找个客栈,可是他非说自己没钱,让我们躲在那么个角落里,把我们当什么啊?吃白食的老鼠吗?”
“那昨天晚上,你们不在杂物间里睡觉吗?”
杂物间到孙欣的卧房,虽然要经过一扇大门,但两间房间却是一墙之隔。隔壁有什么声响,不可能一点也听不见。
孙王氏支支吾吾了一会儿:“昨天,我,我实在忍不住了,趁他们都不在,跑去拿了果儿的一个银项圈,换了五两银子,带着我家老头儿去吃了一顿好的,还去客栈住了一晚了。大人,您可以去问问。就离这儿不远。”
孟濯缨道:“也就是说,昨夜,你和孙大兴都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