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咎见宣老夫人说一半藏一半,故意把方才逼问宣夫人那套说辞又说了一遍,言语间仍然怀疑宣夫人嫌贫爱富、蓄意与沈将军勾连,直把宣老夫人气的横眉冷对,抡起手边的茶盏就砸了过来。
谢无咎自己这事做的不地道,也不躲闪,拿脑门接了一下,捂着一手的血,叹气:“宣老夫人,您别冲我发火啊。这两样证物摆在谁眼前,谁都会这么怀疑。”
宣老夫人看他一头一脸的血,解气了不少,站直了拍桌子,拍一下骂一句:
“放屁!姓谢的老家伙呢?就任由你这小崽子在这儿胡说八道?我告诉你,当初,是我的茵儿先看上了沈将军,苦苦央求我和她爹,她爹这才托了余侯爷,对沈将军提了!她要是嫌贫爱富,何必还要去招惹沈将军?还有明国公府,程昱那短命小子从小就是茵儿的跟屁虫,是我女儿瞧不上她!沈将军和她姐姐定亲以后,她这才松口,同意了明国公府的亲事!”
谢无咎问:“既然宣夫人与沈将军两厢情愿,那为何后来又换成了沈夫人?”
刚才还像个斗鸡一样的宣老夫人,顿时就泄了气,骂人的气势一点没了,愣愣的站在原地。
“你们,你们问这个干什么?和沈将军的案子没关系!”
红脸小世子孟濯缨这才冒头,一帕子按在谢无咎额头上,轻声劝道:“老夫人,这案子,从您的长女沈夫人来说,是为捉拿杀害她夫君的真凶。从您幼女宣夫人来说,是为洗清她的嫌疑。陈年旧事,沈夫人不肯说,宣夫人也不肯说,您若再是不说,是要我等大张旗鼓的去查吗?”
宣老夫人叹了口气:“说吧。我那长女自然不肯说,她说的也不是实话。至于我那苦命的小女儿,她是绝不会说她姐姐半句不好的。”
宣老夫人道:“起初,是茵儿倾慕沈将军,她一贯有主意,到了议亲的年纪,怎么也不愿意,还越过我,向她父亲透露了她的意思。我自然不乐意,百般劝说,可她却初衷不改。她父亲疼她,这才找了余侯爷说和。两个孩子一拍即合,我看沈将军对茵儿十分上心,也渐渐乐意了。”
“可谁知道,一次家宴,沈将军误闯了莹儿的闺房。沈将军和茵儿的事,知道的人不多,后来也顺理成章,就做成了沈将军和莹儿的婚事。再后来,茵儿也就同意了明国公府的亲事。我本来以为,两个女儿都有了归宿,谁知道,程家那孩子,竟然走的这样早。”
宣老夫人顿了顿:“当时的事,我和茵儿都清楚。沈将军不可能无缘无故的会闯进莹儿的房间。若是茵儿坚持,我和她爹爹自然会想法子把这桩丑事抹平。”
话说到这份上,已经十分清楚了。
“可茵儿怎么也不肯开口。是她成全了她姐姐。”
唯一认为这件事天衣无缝,还以“受害人”自居的,大概也只有沈夫人自己。
谎言说的多了,最先骗过的,却是自己。
“自打莹儿进京后,我那几个相好的老姐妹,都叫我一碗水。什么叫一碗水?一碗水,端不平呗。”宣老夫人苦笑一声:“大概,我真的偏心吧。可莹儿的所作所为,又哪有一丁点的姐妹之情?”
谢无咎道:“那沈将军与沈夫人,感情如何?”
宣老夫人拧住眉,愁绪爬满了脸:“成婚没多久,沈将军就奉旨去南疆,临别前多次来拜访我和夫君,说是家中无有长辈,让我多照看莹儿。若是莹儿愿意,也可回娘家小住,他并不在意这些。可莹儿却一直深居简出,也很少回娘家。半年后才初次登门,让我去和沈将军说,想要跟去南疆。当时,程昱去世不久,她都没有回家看过妹妹。我心里恼她,可也心疼她,南疆气候恶劣,她哪里能受得了?”
“可哪知道,我才劝了几句,她就发起脾气来,指责我不为她着想,言语间透露出,想要生个孩子稳固地位的想法。我又气又疼,沈将军来接她时,就提了一句。沈将军颇为意外,自然点头应允。又道,不论莹儿有何想法,都可以对他直言。他军务繁忙,本就亏欠她,她说什么,自然都应允。可莹儿跟去,不出四月,她自己又回来了。”
“小谢大人,你若真要我说,那沈将军对她是百依百顺,我这女儿的心思却总是有些偏差。我常常规劝她,好好过日子,她却时常怨怒于我。直至有孕之后,心思更是古怪,脾气也越发的大。我常来见她,她却总是冷言冷语,说不到几句,就提到她妹妹身上。临产前半月,我想送两个稳婆过来,她居然大发雷霆,说什么,我想趁她生产害死她,好给她妹妹腾出将军夫人的位置来。”
宣老夫人沉声道:“她哪里知道?从沈将军无意闯入她房中的那天起,茵儿就再没有私下见过沈将军一次。茵儿一有决意,就和他断的干干净净,绝无拖泥带水。”
第19章凶器
孟濯缨寻摸了半个大理寺,备了个半新不旧的暖手炉给宣韶茵,告知她可以走了。
宣韶茵先是一愣,接着很快就明悟了:“你们惊动了母亲?”
孟濯缨没有答话,反而问道:“宣夫人,您那侍女,可要与您一同回去?”
宣韶茵淡淡道:“算了,不用了。不论什么情由,她背主是事实。孟大人想必也看出来了,鱼儿的解释的确合情合理,没什么问题。可这桩事里,最重要的一环,是要烧而不毁。她要是没有问题,您和谢大人从前厅到后院,要穿过大半个院子。这足足半盏茶的时间,够她烧掉五六盆手帕了。我这帕子,总不是什么金刚不坏的神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