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男子一路行来,目光低垂,老老实实,不曾四下张望,却一直用两根短胖的手指不断的揉搓着自己的两缕山羊胡。
这么会儿功夫,胡须尖都摸出花卷儿来了。
这人跟着官差上来,孟濯缨一直没有正眼看他,显然并不把此人放在心上。可等这人走近了,孟濯缨才微微蹙眉,露出毫不掩饰的厌恶之情。
相比孟濯缨的冷淡,山羊胡陈彦恰是截然相反的热情。尚离几步远,看清了孟濯缨的容貌,更是“娇躯”一颤,激动不已,不可抑制的拜倒在地,随后热烈的膝行数步,靠近孟濯缨的腿边。
宛如一个虔诚的教徒!
管他多虔诚多激动多热情似火,孟濯缨却仿似被吓到了,往后轻轻一退,陈彦完全没料到这一茬,她这么一退,他这么来势汹汹的一趴,一头就撞在了地面上!
可怜陈管家为了显示自己的激动,完全没有收力,一头扎下去,饱满细嫩的额头上就扎进了好几颗碎砂砾。
陈彦疼的龇牙咧嘴,一旁的小官差呼天抢地的上来扶他,反倒是孟濯缨和哑仆一直束手站在一侧。
陈彦压下狰狞的脸,顾及还有旁人在场,抬起头时已然换了一副面孔,诚如一个老泪纵横的老父亲:“小世子,真的是您!您总算是回京了!老奴日夜都盼望您啊,还有夫人和小姐,三年都过去了,便是夫人的忌日,您都不曾回来,是还在怨怪老爷吗?”
孟濯缨眯了眯眼。
陈彦这条忠心好狗,抓着机会便不遗余力的抹黑她,外人听了,真以为她与亲爹怄气,竟然三年不曾拜祭亲母,是何等的忤逆不孝?
这等低劣手段,稍有些头脑的不会把放在眼里,可糊弄糊弄寻常人,也够了。
起码,此时这少年小官差是信了,看向孟濯缨的眼神都有些别扭。
毕竟还是个孩子,也不会掩饰自己的心思。
哑仆虽然憨鲁,此刻也觉出这话不对,想要抡起碗口大的道理和他理论理论,就被孟濯缨拦下了。
孟濯缨语气淡淡,不疾不徐:“陈管家,当年不正是您向父亲提议,送我前去江南……”
孟濯缨话没说完,陈彦便尖着嗓子打断,两侧的山羊胡一抖一抖的,滑稽可笑:“小世子,老奴也是为您好啊!当年您……”
他正预备激动热血的述说一番自己当年的良苦用心,就被孟濯缨一句话给卡回了肚子里:“正是要多谢您。不然,我这寒症也不知何时才能调理好。”
陈彦一路打好的腹稿,如何打压这位小主子,如何替靳(j)夫人声张名声,一下子全都胎死腹中。
孟濯缨眸中带笑,始终含着些不温不火的神采:“江南,可的确是个好地方。”
陈彦喏喏应声:“是……是啊,不然老奴怎么会狠得下心,送您出京呢?老奴的命是夫人救下的,也是看着您长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