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几乎没有上过学。十二岁之前断断续续学了点基本的东西,十二岁之后就进入了战斧。从最底层开始,一点一点磨练,一个一个接任务。老爹一直夸奖我,说我是天才,是最有可能继承整个家族荣耀的一个。他希望我能像爷爷一样走到最后——走到最后就是,死掉了。”
枪哥摊了摊手:“别那么惊讶,我爷爷死了,在一次很不光彩的任务里面。我老爹没过两年也是。可能幸运e是我们家的传统吧,那两个家伙死得都不怎么体面。他们是为国家死的,可是直到死为止,他们的行为都是这个国家的耻辱。我妈早就受不了老爹那个只知道国家不知道家的混蛋了,他死后没多久,妈妈也挂掉了。”
……我真的不是有意诅咒枪哥全家死光光的!相信我!
“那个时候的我,想法和你现在的表情差不多。”枪哥戳了戳我的脸,“‘扯什么蛋的国家利益高于一切啊!老子二十都不到一朵花的青年,凭什么要从现在就要天天攒棺材本,结果到真的为了国家嗝屁了还背个万年骂名啊混蛋!’——就是这样。”
“可是不管我怎么反抗,怎么愤怒。我的青春,还是在父亲的责骂,棍棒下的教导之中成长着。我变得很矛盾,有时候几乎要疯掉。一方面我觉得这样片面是不对的,另外一方面,还有一个声音不断重复着为国捐躯和国家利益高于一切。到了最后,整个项家,包括我大伯那一家,在我十九岁的时候还活着的,就只有我,还有我的妹妹,项菡。”
枪哥的嘴角带了一丝笑,他有些出神地看着空中:“我妹妹比我小三岁——好像正好和你虚报的年龄一样大。不过和你完全不一样啦,我妹妹又漂亮又温柔,一颗清露啊一朵青莲啊一块宝石啊什么恶心的比喻用在她身上都不嫌过分的。所有的人都很疼爱她,我那个死鬼老爹甚至没把她也拉进战斧。呿!很骄傲是吧?我对菡菡可是比他好得多!只要是她想要的东西,哪怕藏在美国白宫里,我也能给她弄过来!”
枪哥一副鼻子都翘到了天上的骄傲样子,忽然他好像想起了什么一样,从脖子上取下了一个一直挂着的小挂坠,拇指一转居然打开了来,里面是一张很小的照片。我凑过去看了一下,那上面果然是一个和叶子上的脏水滴污泥里的一朵花石头里的透明石头一样的女孩子——很漂亮,很温柔,很清纯,很好很强大。
“诶?我见过这个妹子!”我突然想起来,“枪哥,你房间的枪模架子上面放着的是不是就是这张照片?我上次去找你的时候好像有看见,看那质量还以为是你的女朋友呢。”
“那当然!我枪兵的妹妹,自然是万里挑一的好姑娘!”
“呃……”枪哥的盲目自信心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很好很强大,我转移了话题,“然后呢?你就变身大丧失把妹妹扑倒了吗?”
我好像触到了什么雷点一样,枪哥一下子收敛了刚才的各种张狂不满愤青骄傲,周身都陷入了沉寂之中。他吸了几口烟,弹了弹烟灰,才说道:“后来……后来菡菡死了。”
“……”
“因为我的原因,她死了。”
“因为你?”
“爹妈死后,照顾妹妹就成了我的责任。菡菡很乖,她虽然不知道我具体在做些什么,可是也从来不问。她是个温顺的姑娘。在我身前,永远都是无忧无虑快乐纯净的样子。她是我那段岁月里唯一的光。每次出任务回来,无论经历了多么肮脏的事情,看到她,总能让我觉得还有撑下去的勇气。在允许探视的时候,她偶尔会来部队看我。她走之后,我就能打起精神赶快干完最恶心的任务。然后继续等待下一次。”
我听着听着,忽然就觉得有点毛骨悚然。
那个那个……为什么我从这充满爱意的描述里面听出了禁断伦理和大丧失的意味?!卧槽枪哥你敢不敢有点节操啊?!对自己的亲妹妹这样子真的大丈夫?!
“我可能真的是太依赖她了吧。虽然表面上,撑起这个家的人是我,可实际上菡菡才是支撑我没有疯掉的全部。我不想再干下去,可是战斧是一旦进入就只有死亡才能退出的组织。我自己怎么样无所谓,可是我不能让她有一个当逃兵的哥哥!”
枪哥表情阴郁地笑了一下,继续说起来的时候,声音里带上了点颤抖。
“后来有一天,她来看我的时候,我刚刚出任务回来。那时候我太累了,看到她的时候全然放松了下来,就睡了过去。菡菡很乖,她一个人在外面等我。可我没想到……这一等,就是她的一辈子。”
我的心提了起来,枪哥似乎是说到了最不愿提及的地方,他停下来组织着语言,我心里有种预感,想要打断他,可他却完全不给我机会,像是倒垃圾一样,剩下的话一口气说了出来。
“她被人强奸了——就在那天她一个人等我的时候,被我的一个长官——这种事情在那边并不少见。别以为所有的军人都和新闻联播上一样正直向上,唱着捡到一分钱交到马路边做着雷锋叔叔的好事……在战斧,与外面几乎是完全隔绝的环境里,所有的人都承受着要把你逼疯的挣扎与压力,你为了国家拼命要做的事情却是这个国家的耻辱,你随时可能丢了性命,这种情况下,这种事情的存在就像一种宣泄,已经不再是该遭天谴的。只要不算太过火,惩罚也并不算致命。我知道,就算我并不认同,可我都知道……但是那个时候我混账得竟然忘了这点!我忘了保护她,把她一个人丢在了那个肮脏透顶的地方,让她遭受了这样的事情!”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