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她挑选了一件白色的直筒裙,素净的颜色,上面什么也没有点缀,扎了一根马尾就出发了。
这个时候的校园里已经来了一批高一的新生,他们要开展为期五天的军训。
稚嫩的脸庞,看什么都是新鲜的,叽叽喳喳的一帮人接着一帮人,乌泱泱的一大片。
明天他们就要开始三年的高中生涯,一个个要在这里接受打磨,灌溉,然后再输送到大学,一拨接着一拨,循环往复。
他们的脸上满是对未来的憧憬,沈冬沅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读了一个高中,就觉得步入了暗无天日的老年,看着什么都失去了希望。
她和门卫打了一声招呼之后,站到站台上等公交车。
八月是最热的酷暑,然而那一天不知怎么的,竟然清清凉的,原本每天都挂在头顶上炙烤着大地的太阳隐厚厚的云层之后,就像是羞涩的小姑娘,不愿意出来。
盛怀煊像是怕她临行改变主意似的,她刚到公交车站台便和她打电话,问她出发了没有。
“嗯,我在等车了。”
盛怀煊笑了笑:“你走到对面来,我打了车过来,已经到了。”
沈冬沅抬眼望去,果真对面停了一辆出租车,盛怀煊挥着手朝她示意。
沈冬沅便走下了台阶,往人行横道走过去。
红灯,停。
盛怀煊也迈着大步停在了对面,虽然看不清表情,但沈冬沅却能清晰地感知到,他在朝着她笑,于是她本能地弯起了嘴角。
好心情是会传染的,坏心情也是。
沈冬沅不想让自己丧丧的心情影响盛怀煊,至少,今天不行。
她努力地扯出一个笑容,准备在绿灯的时候往前面走,然后给他一个元气满满的问候。
红灯已经开始倒计时,在五秒的时候,另一面已经由黄灯跳转到了红灯,盛怀煊迈着大步子朝她跑过来,他每跑一步,沈冬沅只觉得心脏重重地跳动一下,整个世界就像是用慢镜头在播放着,知了的叫声,行驶的轿车,跳跃的计时器,所有的一切都往后倒退,虚化成了一片背景色,只有眼前的跑动着的男生是真实清楚的存在。
盛怀煊跑到她身边时,沈冬沅只觉得有一股热流从面前的男生身上不断涌出,喷射在自己的皮肤上,一寸一寸渐染上来。她甚至能够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那么得慌张不安,那么得决绝热烈。
她完了,她爱上了这个男孩,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
他们的感情甚至都没有能够进一步发展的可能。
红灯跳转到了绿灯,暂停键的魔法倏忽消失,万物移动了起来,车子一辆接着一辆在另一边行驶,她甚至能清楚地听见尾气排放的声音,还有车厢内震天响的音乐声。
“走吧。”盛怀煊稍微领先她半步,可能是要迁就她,放缓了脚步。
他们稳稳地走过了斑马线,上车的时候,沈冬沅终于忍不住问道:“不是约好了九点在西陵湖见面吗?”
“你这里不方便坐车啊,等会公交车颠来倒去的多麻烦,我就早点过来了,正好顺道。”盛怀煊眼不眨心不跳地说完了一句话。
“哦。”沈冬沅也不戳穿,虽然她是路痴,但基本常识还是知道一些的,西陵湖处在他家和武林高中的中间,也亏得他能说出“顺道”两个字。
那天去了哪些地方,吃了哪些小吃,都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便成了寡淡的轮廓,沈冬沅想不起来,所有的东西都朦胧了一层淡淡的白雾,看不分明,只记得盛怀煊送了一把四十八骨的紫竹伞给她。
伞面上画的是潋滟的水色上散开着湖光山色,一树桃花开得正热烈灿烂,仿佛是想要“拼将一生休,尽君一日欢”。
有几枚花瓣随风而逝,散落在湖面上,点起一圈一圈的涟漪。
桐油味道也是淡淡,混杂着盛怀煊身上的佛手柑味道,很是好闻。
她把这把紫竹伞随身带到了金城,然而金城天气干燥,一般不轻易下雨,她也没有多少机会使用这一把带着她少女心事的紫竹伞。
直到来年四月份的时候,她小心翼翼地从箱子底下取出来用了一回,放在寝室的桌子上,却被汤羡童不问自取地拿去用了,最后她竟然把她当眼珠子护着的宝贝落在了食堂。
“汤羡童,你把我的伞放在哪里了?”刚开始她还能和和气气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