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茶眼睛睁得大大的,惊恐又无措,大吼:“就是从镜子里出来的,他就是从镜子里出来杀我的!”
陆承看一眼沈衡,沈衡走过来扶着苏茶坐下,递了一杯温水给她,安抚地轻拍了拍她的背,“小茶,说了那么多话累了吧,喝口水别着急。”
“我不累。”苏茶规矩地坐在他身边,接过水杯捧着不肯喝,带着哭腔委屈地问他,“陆警官是不是不相信我的话?他是不是信了那个骗子,不相信我的话?”
“不是的,陆警官办案认真,谁说真话还是假话,他一眼都能看得出来。”沈衡话是对她说的,眼神却落在对面眼神僵硬的男人身上,语含深意道,“小茶你别怕,你这么乖,什么都跟警官说了,陆警官会知道怎么做的。”
语毕,温柔地顺了顺她的发丝。
苏茶总算安宁下来,乖乖捧着水杯喝了一口,又爱怜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抬起头,对陆承严肃道,“陆警官,不要放那个骗子出来,那个骗子会杀死我的,他还会杀死我的孩子。”
陆承已经明白了什么。
他看着对面的女孩儿,猝不及防地,突然有些同情起傅尧来。
“苏小姐你别怕,他不会有机会再伤害你和孩子的。”陆承见她始终眼神紧张,不得不出言安慰,声音却显得很僵硬。
苏茶闻言如释重负,她小动作频繁,舔了舔干涩的唇瓣,开始小口小口地抿水喝,还不时凑近跟沈衡说了两句什么,最后,沈衡对她道,“小茶,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去休息吧,其余的事情陆警官会处理的。”
“嗯。”
苏茶被他牵着,离开了休息室。
陆承目送两人离开,独自一人站在休息室内,如遭雷击。
直到一名警员进来,他立刻问道,“怎么样阿凯?问到些什么了吗?”
“全都问过了,口供完全一致:本月六号早上八点到十一点,被告傅尧一直都待在自己的病房,并没有离开去过洗手间,有值班护士作证。期间傅尧的医生也去过他的病房,那时候他正安静地躺在床上输液。”
陆承倒抽一口凉气。
苏茶当初始终言之凿凿,脖子上的伤痕又栩栩如生,而且言语中的惊恐与害怕毫无掩饰……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他过于自信,想着迅速结案,却忽略了最重要的细节求证。
如果,那天傅尧压根就没出过自己的病房,那就更不可能去洗手间碰见苏茶,又怎么可能会威胁要杀她?还有苏茶那些信誓旦旦指控傅尧蓄意谋杀的话——
一瞬间醍醐灌顶,陆承几乎已经可以脑补完整个剧情:为了救身陷险境的女友,傅尧只身犯险,在与歹徒搏斗的过程中,失手错杀了歹徒,生理与心理饱受创伤之后,他试图跟警方讲述实情,可是却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一心一意想要保护的人,会在背后狠狠捅他一刀……
事情演变到这个地步,哪怕苏茶是身不由己的,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这样的正面伤害也足够置人于死地了。
试想,如果不是傅尧的律师及时向法官提供了苏茶的精神鉴定报告,那么很可能,傅尧会因此被监-禁终生,永不得保释——而刚刚在法庭上,哪怕苏茶句句荒谬的指控砸下,傅尧却依旧没有半句怨言,反而待她语气怜惜。
陆承动容地想,如果不是出于极度深爱,没人会有这种宽容与大度,还是在面临死亡的时候。
情感的天平一旦偏斜,人的判断力也就会跟着偏移了。
陆承思量一番之后,恍然大悟,意识到傅尧可能真的是被迫杀人,他立刻掏手机开始打电话:“通知局里,我有了新的线索,关于傅尧杀人一案,我要求重新整理证据!”
……
那头,沈衡亲自开车送了苏茶回星河苑公寓,车子停下的时候,他侧身一看,才发现副驾驶座上,苏茶已经睡着了,两只手还乖乖地护在肚子上。
沈衡失笑,轻轻摇了摇她的肩膀,“醒醒,小茶醒醒,到家了。”
“嗯?”
苏茶揉着眼睛醒来,之前大哭过,导致她现在眼睛酸疼得厉害,又红得像兔子眼睛。
沈衡倾身给她解开安全带,柔声道,“记得喝完牛奶再睡,别嫌麻烦偷懒。”
苏茶轻轻点头,从车上下来的时候,见他跟着下来,又有些烦他道,“我自己可以进去,你不用送了。”
沈衡还想说什么,她又激动起来,要嚷嚷。
“好好我不送,你自己走,自己走,”沈衡站在车门口,取了自己的外套给她披上,微笑道,“我看着你走好不好?你进公寓了就开灯让我知道,我再离开。”
苏茶不情不愿地点头,转过身走了,中途好几次回头,都看到男人还没有离开,她有些恼怒,赌气似的将脚下步伐加快,仿佛后面有只鬼在看她笑话。
到了门口,用钥匙开了门,苏茶“啪”地一声打开客厅灯,立刻被吓得一声短叫。
苏茶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看清楚对面的人影是谁之后,才勉强镇定下来。
她公寓客厅的沙发上,赫然坐了一个男人。
苏茶惊魂未定,紧接着便大怒,随手就将手中提包砸了过去:
“我说过现在不要见面了!你怎么听不懂我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