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头看了看,窗外已有些晦暗,屋内更黑一些,估摸着这时辰已入夜了。起身坐起,顺口唤绿茗。
绿茗应了一声,很快擎了灯烛进来,“姑娘醒了?可是被这钟声惊醒的?”
崔绾绾点点头,“这钟声,听着像是有什么不好……”
“姑娘……”绿茗小声提醒,“声音听着像是从皇城那边传来的……”
闻言,崔绾绾彻底清醒了,皇城,这个声音,不是喜乐,也不是礼乐,倒像是……迅速搜索年月信息,心下立时明了,“绿茗,扶我更衣。或许有什么事,师父会打发人过来传信儿。”
崔绾绾梳洗更衣才收拾齐整了,裴莺儿带着芳儿从厢房过来了,见面就直言问道:“你也听见了?”崔绾绾点点头。
外面便听见王嬷嬷招呼红袖的声音。二人忙迎出来,“红袖姐姐,你怎么亲来了?”
红袖进了小花厅,也不落座,神情颇为端肃:“二位姑娘都在,方才的钟声想必也听见了?”
二人点点头。红袖又道:“那是宫里的丧乐。至于殁的是哪位贵人,我等不能打听,且等着官府的讣告贴出来。出了这样的事,歌舞宴饮场所必是要关停些时日,介时我邀月楼众人也须处处小心,切不可冲撞了什么人,惹出什么祸事来,没什么要紧事,也不要出外面去。你二位皆是初到京城的,恐不知这其中的关节,故我亲来提点。”
“多谢红袖姐姐,我们记住了。”崔绾绾与裴莺儿异口同声。
红袖点点头,又嘱咐了几句便离去了。
魏嬷嬷见崔绾绾已起来,便去大厨房提了晚膳过来,崔绾绾与裴莺儿一同吃了些,又说了会儿话,便准备歇下了。
躺在床榻上,一时半会儿却睡不着,崔绾绾脑中又是百转千回。那丧乐,她已知道是太子李弘。史书记载李弘的死因扑朔迷离,于是出现各种演绎版本,有说是病亡的,有说是武则天毒害的。心底里,崔绾绾一直相信,虎毒不食子,即使是被权欲浸染的帝王,也许男人的思维不一样,但武则天终归是一个女人,一个母亲,对长子李弘,她还是寄予厚望的。
可是无论如何,李弘英年早逝,从某种意义上,已改变了大唐的历史走向。因着长子逝世,李治对武则天心存猜疑,皇家秘事也被有心人利用,致使皇室的各种变故更迭愈演愈烈,多方势力纵横交错中,不知是偶然还是天意,才有了中国唯一一位女帝。
还有她……崔绾绾忽然想起那张傲娇的脸,那个备受宠爱的公主,经受兄长离世后,就要经历父母之间的明争暗斗互相猜疑了,不知年仅十岁的她如何承受?也许,帝王家的女儿终究不同吧!她依然是深得帝后宠爱的公主。
几日后,京兆府贴出讣告,太子殁。
皇家丧仪繁杂,历时一月后,至五月底方才下葬。
依律,百官守丧三十六日,歌舞歇业百日,举国同哀。
这样的气氛中,邀月楼自是冷冷清清,关门歇业。一应乐器皆束藏高阁,唯恐任何丝竹之音惹恼了天家招致祸患。众舞优有趁机告假探亲的,也有留在楼内打发时日的。
不能修习曲艺乐舞,崔绾绾便只能每日看书写字打发时间,偶尔与裴莺儿或绿茗闲聊,也听王嬷嬷讲些外面的事。
莲香的脚伤早已好了,此次随她阿姐回家探亲。崔绾绾想着应该去秦楚馆致谢,无奈几个月不便外出,只好暂且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