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让人奇怪,她头一回进宫,谁也不认识,无权无势,只有一副还入得眼的面容,除此之外他能捞到什么好处?
碧蓉知道她出不了声儿,自顾自叹气道:“如今往后也不知是个什么境况,高皇帝没了,登基的只怕是大殿下,哎主子,您说他们会不会尊您个太后的衔儿?”
锦玉苦笑,太后?听起来实在是滑稽,她才十七就要当太后了,果真是史上最年轻的太后呵。
鬼门关上走了一遭,皇后没当成,如今又要做太后,一下子拔高了好几辈,难不成这就是大难不死的后福么?呵,这样的后福真不知是福还是祸了。
碧蓉将熬好的药端上来,吹了口气道:“主子,您起来将这药喝了,说是掌印的药呢,也不知是不是灵丹妙药一样的神物。”
锦玉起身,端起碗喝了两口,说嫌苦就让撂下了。
碧蓉见她脸色不大好看,安慰她道:“主子,您也别忧心了,桥到船头自然直,管他有甚企图呢,好好活着才是正理儿。”抬手替她打扇子,“要我说,这阮掌印还真是个细心的人,我刚来路过偏殿的时候,远远地瞅了一眼,长得白净又俊俏,英姿飒爽的,怎的倒进宫当起了太监呢。”
碧蓉这厢还在怜惜阮澜夜太监的身份,锦玉歪身在床榻上,听着耳畔碧蓉的叽喳声,像是回到以前在建瓯的日子,虽然过得艰辛,但好歹无忧无虑。
脑子里映出阮澜夜的面容,的确是生的一副好皮相,肤脂凝玉,保养得比宫里的娘娘们还要好。想起那日在中正殿的时候,她站在春凳上,隔着生死看他,他那双悲天悯人的眼眸,像是救世的佛陀。
奉先殿里的钟磬声又响了三下,声音一直飘到远处,没一会儿锦玉就施施然睡着了。
第5章
大天肆亮,奉先殿里的事情还没办妥,前朝就闹翻了天。
中极殿里众阁臣都聚齐了,果然事情不棘手不来,平日里议事三三两两,如今高皇帝没了,新帝未立,宫里宫外都是阮澜夜一手把持,这时当发生了这样的事,谁敢去触他霉头。
阮澜夜挑帘儿进去,众大臣见他进来都缄默,毕恭毕敬端正身子,装作若无其事端杯盏喝茶。
他轻笑,这帮酸儒平日里只管混日子,官腔打得倒好,一遇上事儿全都畏首畏尾,他抖了抖曳撒上前,拱手道:“问各位大人安。”
众人忙起身,附和回礼道:“阮大人客气,只怕阮大人已然知晓发生了何事,我等匆忙进宫,正要与大人商量,毕竟这事是关于大人的。”
阮澜夜不以为意,自顾自坐在椅圈里,端起案上的茶盏抿了一口,是时下刚摘的大红袍,天底下只有建瓯武夷山产,即便是最好的年份,也不过几百克的产量,往年都是进贡上来的御用茶。
将茶盏搁置在案上,沉声问:“今儿中极殿里是谁当差?”
众人都等着他回应黄锦和的事,却听得他管起旁事,不免有些不耐烦,可纵使不耐烦也得忍着。话一出,殿外一个小太监匆忙跑进来,浑身打摆子颤畏道:“阮公公,今儿是奴才当差……”
阮澜夜哦了一声,抬手敲了敲案桌上的茶盏,道:“这大红袍是御用之茶,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端到中极殿里来,果真是活腻味了么?”
小太监一听忙不迭的磕头,磕在砖地上咚咚地,求饶道:“阮公公,是……是张阁老叫奴才端上来的,不关奴才的事啊!”
阮澜夜猛地拍桌怒道:“你这狗奴才,明明自己玩忽职守,偏要赖在张阁老身上,不知好歹的东西,你有几个脑袋够砍!”说到恨处,将案桌上杯盏尽数破碎在地,茶水四处流洒。
瓷器发出砰地一声,众大臣都悻悻不敢发声,的确是张石帆要的大红袍,如今被人捏到错处,真是处处受制于人。
阮澜夜沉声恨斥:“来人,将这个满口胡言的奴才带到东厂去,给咱家好好梳洗梳洗,教教他规矩二字到底怎么写!”
殿外杨平听声进来,候道:“督主。”
阮澜夜起身转至张石帆面前,拱手道:“张大人,这奴才口口声声污蔑张大人,依着道义,该让张大人来办,只是宫里也有宫里的规矩,礼法规制半点不饶人,张大人说是与不是?”
张石帆浑身战栗,脸色煞白,瞥见跪在地上的太监,半句话说不出来,只支吾道:“是,是,阮大人说得在理。”
阮澜夜冲他一笑,拂了拂手示意杨平,“行了,带下去吧。”
小太监顿时吓得没了魂,冲着张石帆嚎啕:“大人救我,公公饶命啊,奴才再也不敢了!”
声音一直传到中极殿宫门外,撕心裂肺胆战心惊。
众大臣垂首在侧,气氛有些战栗,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出,进了东厂,依着他的手段,不褪下一层皮简直是妄想。
阮澜夜轻瞥一眼,搭声问道:“张大人对咱家的处罚可有异议?”
张石帆整张脸都木了,背上汗津津,抬手擦了擦额上细密的汗珠子,结舌道:“不敢不敢,阮大人一向赏罚分明,我等佩服得五体投地。”
阮澜夜不以为意,哦了一声,捏着腕子上的珠串,细细摩挲,半晌才道:“既这么,那黄锦和的事儿,依在下看来,直接廷杖罢。”
张首辅惊得冒虚汗,这黄锦和是钦天监的监正,本不管这前朝之事。可自高皇帝驾崩之后,就整日在奉天门上破口大骂,要是这么的也就不碍他阮澜夜什么事了,锦衣卫料理也就完事了,可偏偏这黄锦和弹劾的是他,说东厂这些年来烧杀抢掠,百姓民不聊生,整个大郢乌烟瘴气,还说这天下要毁在他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