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完活,吃饭是最值得期待的事,工人们成群的往大食堂走。青川也和几个临时工一块走。
和他一块儿的一个临时工拍他的肩膀,“鸭毛垫床不好用。我们好多人都试过了,过两天你就发现房间里到处都是鸭毛,还有一股骚味,也不好清理,一扫就飞起来,别提多麻烦了。”
青川不好意思得摸摸脑袋,“我先试试,家里没有新棉花,总想攒些保暖的东西,有味儿就有味儿吧。”所有的临时工都是竞争者,但彼此间的关系也没有那么紧张,何况青川一个乡下小子,又是刚来的,在城里人看来没什么威胁。
食堂的菜很丰盛,以这个年代的标准。有白菜汤、油渣烧芥菜、腌萝卜片、腌菜梗四样素菜,以及红烧鸡杂、烧猪尾两样荤菜。每人还能免费的打一碗菜汤。
青川把自己带的饭盒拿去蒸热了,找了角落的桌子坐好。才打开,一个人凑到他边上,“咱们一块儿吃。”
对方也打开饭盒,有红烧豆腐干、肉丝冬笋,还有一大碗的红薯糙米饭。比青川的饭盒少了一个煎蛋多了几条肉丝,饭菜的分量则多三分之一。这年头的人都很能吃,大概和缺少油水有关系,就算是城里,一个月也只能吃两天的肉。
“你这还有煎蛋呢?”
青川闻言,用筷子分了大约五分之一出来,夹到对方的碗里,“自己养的鸡下的蛋。”蛋本来也不大,五分之一更少。但对方却很是受宠若惊,犹豫了一下,目光从肉丝和豆腐干之间来回转换,最终夹了一块肉丝给青川,筷子尖都是颤抖的。
真是肉丝,比个火柴棍差不多,但青川立马就感受到了那一股心疼和不舍,情绪浓烈到快烧起来。
“……”看来这个年代的人真的很缺肉。
两人相互换了菜,感情就(单方面)快速融洽起来。
年轻人叫唐宇,来这边做临时工已经两年了,是个县城户口,关系户,屠宰场的主任是他表舅,所以消息也灵通。他告诉青川,采购部的已经在准备过年福利了。屠宰场过年的时候会有员工福利,临时工也有,一般都有肉,偶尔也有别的东西。唐宇说去年每个员工发了半斤红糖呢。
“我才拿回家,我妈就给收起来了,来客人的时候才拿出来一点。”他抱怨着。
过年的时候屠宰场最忙,拿的也多。城里人过年有福利,十一月的时候,每家按户口本可以买一只鸡一只鸭还有远超平日的猪肉。农场养的牲畜要杀掉一批,每个人都要加班加点,大食堂会提供一些免费的夜宵作为‘加班费’。另外农村里要杀年猪,会送到屠宰场来。
所以年前是屠宰场最忙碌的时候。
当然,这种忙碌是幸福的忙碌。夜宵里会有肉,吃不完可以带回去。屠宰场的员工福利也很足,唐宇说自己带回家的肉,一半做腊肉,一半可以吃好几天,过年真是让人快乐。
过年的时候屠宰场还会给员工发各种票,肉票、布票、棉花票、油票、工业票等等。这些票都要留在最关键的时候用,比如过年和家里有喜的时候。这一点无论是城市还是农村都是一样的。只是农村里票更稀缺一点,尤其是工业票这种。
吃完饭,休息了小半个小时,下午的活就开始了。
下午青川要给一个肖姓的师傅打下手,猪皮削下来鞣制过可以制作成猪皮鞋,猪板油剔下来熬猪油,雪白的猪油可是供销社的稀缺畅销货。猪肉一块块切好,按照部位分开,送到各个饭店和食堂。早上冻好的猪血也要一块块分开,送往不同地方。
屠宰场有一辆送货的货车,一个下午要把县城跑一遍。
肖师傅切割大肉块的时候侧身挡着青川,不愿意让他看得太过仔细。就算是杀猪匠,有些敝扫自珍的意思,并不愿意轻易把手艺传给外人。青川低头切肉,眼睛余光看着四周几个大师傅,一个个身高马大的,切整猪的时候大开大合,动作如行云流水,说不出的畅快利落。
他忍不住想到经验老道的法医,虽然解剖的对象不同,但这种利落劲儿是一样的,太过了解解剖对象的每一根骨头每一块肌肉每一根血管,闭着眼都知道怎么完美切割,真正做到眼前无尸心中有尸的地步。
不由得对晚上的虚拟教室生出些期待。
把清洗好的牲畜切割好送往县里之后,临时工们还要打扫场地。打扫残渣,清洗血迹,用大刷子不断刷洗地面。洗下来的血迹和粪便之类的要倒进粪池里,可以发酵后作为肥料。这些肥料要提供给附近的农场。
一切做完之后五点多了,青川解下灰黑色的围裙和袖套,准备回家。就见到唐宇拿了一个挺大的铁皮罐子出来。
“嘿,我要去农场买点牛奶,你要不要去?”
青川想了想,他又没什么事,就同意了。
农场离屠宰场很近,走几分钟就到了。那里养了一些本地的黄水牛,母牛产仔之后就会产奶,这些牛奶会卖到县里。有些人家愿意给孩子每天订一罐牛奶。但是这样的人家毕竟不多,所以每天还会有些剩余,这个时候去买会便宜点。唐宇和那边熟,可以更便宜。
青川看到唐宇用一毛钱就打了一大罐的水牛奶,有点心动,但是他没有带罐子。
“没关系,你先用农场里的罐子,明天还回来就行了。”农场的员工十分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