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时想不到办法,正干着急着,一道熟悉的冷冽声音响起:&ldo;干吗呢?&rdo;
采薇回身一看,便见谢煊大摇大摆走了过来,他穿着竹布长衫,一副闲散风流的模样,显然不是有公务在身,而是刚刚从哪个酒桌上下来,身后依旧跟着两个着便衣的卫兵。
他这人郊游广阔,来了上海后,警察厅巡捕房,没哪里不熟门熟路的,上上下下见过他的人也多。
今日这巡捕小队长,显然也是认识他的,见到他,赶紧唯唯诺诺打招呼:&ldo;三少!&rdo;
谢煊看了眼正在查看货物的两个巡捕:&ldo;都是些棉纱,有什么好全部的打开检查的,难不成谢家三少奶奶还能藏什么违禁的东西?赶紧让人把货装船,耽误了人家开船,这损失你赔?&rdo;
&ldo;可是……三少,上头有命令。&rdo;
谢煊不耐烦打断他:&ldo;命令是死的,人是活的,赶紧让人把货装船。&rdo;
巡捕队长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点点头,大手一挥:&ldo;行了行了,既然三少发话,就不用全部开箱了。&rdo;说罢,又笑着道,&ldo;那三少您忙着,我们继续干活了。&rdo;
&ldo;嗯。&rdo;谢煊点头淡淡应了一声。
采薇刚刚差点吓得六神无主,这会才归了位,也来不及问这人为什么会忽然在这里,只赶紧让工人装船,让这船开走。
等到几十个箱子全都上船,船的发动机轰隆隆响起,驶离码头,她才重重松了口气,又赶紧打赏工人。等全部弄好,已经是大半个钟头后,一转身,却发觉谢煊人还站在原处,斜阳下身长玉立,清俊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有种罕见的柔和。
她愣了下,赶紧走上前:&ldo;你怎么还在这里?&rdo;
刚刚见她忙前忙后,谢煊便没打扰她,只静静地看着。他都记不清上次好好看她是什么时候了?分明只是一个小姑娘,做起事来却稳重从容,胆子也大得很,什么事都敢揽下来。
他们成亲一年多,可这一年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多得他几乎应接不暇疲于奔命,以至于很难认真去考虑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也不敢去深想他和她的感情。他当然知道这感情是真的,无论是他还是她。可是他不仅没能当一个合格的丈夫,甚至还让她卷入本不属于她的纷争之中。
他伸手替她擦了擦额头的汗,看了眼那开走的船只,道:&ldo;我没事做,随便逛逛。&rdo;
采薇捕捉他的眼神,猜想他是不是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所以才这么巧赶过来解围。正斟酌着用旁人听不懂的话询问,谢煊已经开口解答了她的疑问:&ldo;上次在丹桂园,我也见到了老熟人。&rdo;
采薇心下了然,这楚辞南还真是有点本事,谢煊被谢珺的人跟着,也能让他寻着机会。不过也幸好他跟谢煊也说了,不然刚刚还真是要出纰漏。
她看了看他淡然的表情,似乎对这批从江南制造局偷走的军火毫不放在心上,莫非他的信念已经开始动摇?
采薇想了想道:&ldo;明天去邮轮,我要不要准备什么?&rdo;
谢煊道:&ldo;我二哥是想让你给咱们谢家充点面子,穿得好看点就行。&rdo;
采薇看向他,默了片刻,又问:&ldo;你想好了吗?&rdo;
她问的是去南京的事,如今他天天被谢珺派人跟着,能去的地方不多,想脱身基本上没什么可能。她看着都有些替他着急。
谢煊道:&ldo;差不多了。&rdo;顿了顿,又道,&ldo;你自己要保重。&rdo;
采薇听到&ldo;差不多&rdo;和&ldo;保重&rdo;这几个字时,不知为何心脏就忽然猛跳了一下,鼻子也莫名一酸,仿佛在面对一场前路未名的道别,她定定看着他,默了片刻,才道:&ldo;你就不要担心了我了。&rdo;
谢煊克制住自己将她抱住,只伸手摸了把她的头:&ldo;嗯,我相信你能保护好自己。&rdo;
采薇道:&ldo;你自己也是。&rdo;
&ldo;我会的。&rdo;他顿了顿,&ldo;明天我来接你。&rdo;
采薇点头,看了看他,又看了眼不远处的两个卫兵,道:&ldo;行,我回去了。&rdo;
谢煊目送她上了黄包车,也没离开,就站在江边,看着忙碌的港口。
&ldo;妹妹,你今天去邮轮参加晚宴啊?&rdo;隔日傍晚,采薇正在梳妆打扮着,洵美从隔扇门外钻了进来。
采薇点头:&ldo;是啊,谢家发了话,我也不能不去。&rdo;
洵美撇撇嘴:&ldo;他们谢家就这时候还记得自己娶了江家的小姐,要你帮忙去撑门面。&rdo;
采薇不甚在意道:&ldo;毕竟还没离婚,面子还是要做一做的。&rdo;
洵美在她旁边转了转,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采薇觉察,抬头问:&ldo;怎么了?&rdo;
洵美绞着手指,支支吾吾道:&ldo;也不知道今天陈副官会不会去船上,我这几次去使署找他,也没见着人。要是他在的话,你帮我给他带了个口信。问他什么时候沐休,我请他吃饭。&rdo;
采薇愣了下,笑问:&ldo;三姐,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看上陈副官了?&rdo;
洵美摸摸头:&ldo;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就是想跟他交个朋友。&rdo;
采薇好整以暇道:&ldo;爸爸一直说要为你找一个你自己中意的丈夫,不用在意对方家世。但据我所知,陈副官家在北京,住在南城的大杂院,家里只有一个身体不好的娘,靠着他的几块大洋军饷过日子,这样的差距,你自己得想好。&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