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嬷嬷拿着纸笺。
药方共有十二味,在有点家底的人家看来,味味都不是稀罕物,连煎煮上都没有任何需要注意的地方。
马嬷嬷低声喃喃着,一边念、一边努力回想。
论岐黄之术,她委实算不得精通。
马家祖上行医,流传下来许多医书药方,她幼年认字,便是对着那些方子来认的。
再大些,她跟着当医女的姑姑们出门看诊,她们开方子,她来写。
十几岁时,家里摊上了麻烦官司,也就败了、散了。
亏得曾看过诊的一位大官家夫人可怜她,替她寻了门路,让她进宫做了宫女,又因她懂些医药,近三十岁时得以调去御药房,成了掌药女官。
再往后,机缘到了,入了当时的皇后、如今的皇太后沈氏的眼。
娘娘日常有什么不舒坦、御医开了方子,就由她记下后去挑药、抓药、备药。
马嬷嬷一直以为自个儿会在娘娘身边待到年老得做不动事,没想到,郡主年幼丧母、又经常夜啼,娘娘又是心疼又是担忧,便把她拨到了郡主这儿。
这一照顾,又是十多年了。
自打郡主长大、不再受噩梦所扰,也难得有病痛时候,马嬷嬷就很少看方子了。
只在别家送些金贵药材来时,陈氏会请她过去掌掌眼,又或者采买嬷嬷需要多屯些日常药材时,帮着去挑一挑,也算是没白费打小学的这些本事。
这么一想,确实很多年不曾好好分析过药方了……
明明是越看越眼熟,却始终没有琢磨到一个方向。
反倒是这纸笺上的字,落笔很沉,与她们郡主的字不一样。
郡主的字,不大不小、规规整整的,一如她的性格,温和又乖顺。
不过,近来郡主看着是没那么乖了,没到古灵精怪的地步,却也不再循规蹈矩,透着骨子活泼劲儿。
而朱绽姑娘的字,确实也体现了一些她的心境吧……
不知不觉间,思绪飘散出去,漫无边际似的。
回过神来,马嬷嬷暗暗埋怨了下自己的“坏毛病”,正要把精神重新集中起来,忽然间,脑海里闪过一段模糊记忆。
“怎么会急转直下?”
“近来操心事多,又有那等恶言中伤,这才……”
“这么普通的方子,真的对症?”
“可不就是因为不好对症,才拿这样的方子暂养一养。”
“殿下金贵的身子骨,岂能这么稀里糊涂用药!”
“那你说怎么办?我愁得连字都不会写了,落下去笔就提不起来,我也头痛。”
马嬷嬷的眸子倏地一紧。
是了!
“定王殿下……”马嬷嬷倒吸了一口凉气,看向了林云嫣。
林云嫣一直在安安静静看书。
回忆这种事儿,她帮不上忙,与其催促,不如叫马嬷嬷一个人安安心心地想。
此刻见马嬷嬷似是想到了什么,林云嫣便放下书来。
“定王殿下生前有一阵子,用过与这类似的方子。”马嬷嬷道。
林云嫣抿了抿唇:“妈妈确定?哪一阵子?”
“薨逝前一月半月的样子,”马嬷嬷不敢完全确定,“宫里兴许还留着记录,太医院、御药房,总会有一处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