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废除世卿世禄到将世家现有封地削减,从推行统一科考到奖励耕织,从兴修水利到将盐铁售卖权下放,这本新律几乎涉及了所有领域,从其细致程度便足以看出编纂之人绝不是一时心血来潮,而是经过了长年累月的明察暗访和深思熟虑。
水镜想起了释酒在塔顶所言,抬头笑道:“你将它评价为刮骨疗毒都有失偏颇,这哪里是刮骨疗毒,这是要脱胎换骨啊。”
释酒笑了笑,并未反驳。
水镜合上册子,又道:“难怪那帮朝臣连党派之分都顾不上管也要同心协力一致阻挠,这新律若真是推行,岂不就等于是在给他们割肉放血?”
“嗯,”释酒从他手中接回册子,认同道,“所以从看到这本新律时起,我就知道他几乎没有胜算。”
水镜道:“那你还出言相帮,找国主相谈?”
释酒平静道:“我只是觉得他已耗费数年于变法之上,若继续执拗于此,不免有些……”
他似乎没能找到合适的形容,水镜替他接道:“可惜?”
释酒深吸了口气道:“或许吧。”
水镜点了点头:“所以你就干脆亲自出面确定国主的想法,让他知道国主心意已决,连你都说服不了,所以别再抱着虚无的妄想?”
释酒叹道:“是啊。”
水镜想了想,道:“其实若是他再强硬些,肯篡位夺权将他父皇取代,这一切都能迎刃而解。”
释酒道:“是,但他不会。”
水镜努了努嘴,手指轻轻点了点那本册子道:“这里头应该也少不了你的一份功劳吧?”
这本新律针对的是各个领域的顽疾,不是仅仅看几本史书或地方志就能闭门造车得来的。
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哪怕从小醉心于此,也不具备足够的眼界与阅历。
释酒摇了摇头:“你是知道我的,旁人不问,我必不言。那些游历各国的见闻,他想知道,我便说与他听,至于他能否从寻得可取之处,又如何将它化为己用,就要看他自己了。”
水镜点了点头,忽而轻笑道:“若是这本新律出现的早一些,并能在虞国顺利推行,又或是大銮的动作再慢些,等他接替国主之位力主变法,说不定还真能撼动这天下格局。”
释酒看向窗外,此时雨势已经减弱了不少,滴滴答答的雨珠从屋檐上坠落,在地上迸溅出小小的水花。
释酒盯着那些水花看了良久,才轻声道:“生不逢时。”
水镜偏头看他,抬手在他肩上轻轻拍了拍道:“行吧,你愿意在这待就继续待着吧,反正若是大銮此次攻伐顺利,过不了多久这虞宫就该易主了,也不会再有你这国师的一席之地,你就好好珍惜你能独占一殿的日子吧。”
释酒轻瞥他一眼,嗤笑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水镜对他的嘲讽不以为然,伸手从他手中抽出那册子随便翻了翻,道:“这东西是孤本么?还有誊抄的没?”
释酒抬了抬眉:“怎么,又想顺回去和你那些册子一起藏你那破茅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