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大娘放下水盆,一边帮他收拾,一边碎碎叨叨的嘱咐他:“下回可不敢了,那野鸡才能值多少钱,哪会比命重要?我知道你一心想把裕小子送去念书,可也得分得清轻重。卫裕这么小,要是你哪一日真出了什么事,他怕是也活不下去。你没看今日他去求村长那样,就是心硬的汉子都忍不住眼酸。”
卫云瞅着卫裕头上被包扎的伤,心里酸涩不已:“大娘你放心,日后我一定多替裕哥儿想,不会再这么冒失了。就是我这伤,一时半会儿怕也是好不了,过几日怕是去不了,还得劳烦大娘替我去说说。”
顾大娘自然是满口应下:“你放心养伤,明日一大早我就去他家说,他们家也是明理人,只是这时间不能等,到时候我跟他们商量商量,让他们悄悄的来村里一趟。这家里跟我娘家还有些亲戚,到时候让我弟媳带他们过来,就是不成也没啥话。”
卫云自然是求之不得,连忙道谢:“那就多谢大娘了。”
顾大娘帮着他收拾完,又盯着这俩兄弟把自己带过来的饭食吃了,叮嘱他们歇下后,这才不放心的回家去了。
兄弟俩这一日又惊又怕的,大悲大喜之下也是累得很,人一走又等着淮山送了药就立马挨着睡下了。
他俩睡得安心,村里却还是热闹的不行,霍家家里破天荒的点了蜡烛,挤挤攘攘的站了不少人,都是来看老虎的。
时间倒回卫云兄弟俩刚走,一群人看着这老虎是满心震撼。
这老虎伤的是眼睛,皮子还是完整的,就是让霍成一路又拖又背的,有几块地方毛都磨没了。
村长:“咋遇上的?”
霍成:“进山寻摸的时候碰上的,追着一头鹿,估计是鹿被吓傻了,慌不择路带着跑出来的。”
村长:“不是从山上自己下来的?”
霍成知道他的顾虑,但这老虎本来就是他故意费劲去找的,在林子深处过的挺好,根本没想法下来,于是坚定的摇了摇头。
“这虎你打算咋弄?”这一问,众人的目光都聚在了霍成身上,眼巴巴的等着他开口。
霍成腿上的伤不知何时裂了开,氲出一片黑红,胸前硕大的抓痕见血,虎血已干,斑驳的印在脸上,一说话还窸窸窣窣的往下掉:“虎已经死了,不好多放,今晚上连夜宰了吧,肉有人要就分点,剩下的明日带到镇上卖了。”
村长吃了一惊:“你真要分?”
霍成点点头,他一走这么多年,这次回来跟村里人关系淡了许多,加上他跟霍老二闹的那场,霍家如今在村子里风评并不是太好。分出去一些,也能堵堵他们的嘴,只要明面上过得去,就行了。
虎肉虽不好吃,却是个好东西,村长对他的态度也颇为满意。
霍家从分家开始他就愁的很,霍成这娃以前不实干,天天混来混去的,好不容易回来了又是一副凶悍样,还落了个逼走兄弟的恶名。好歹是自己从小看大的孩子,哪能任由他这样。
分个虎肉虽然不能把恶名全洗了,但起码让大家知道这娃有心跟村里人处好,也不是个小气的,时间长了就好了,也不至于有个啥事连个帮忙的人都叫不来。
于是大手一挥,旁边一直等着的壮小伙立马蜂拥而上,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霍家去。
霍家婶子在家做好了晚饭,一边纳鞋底一边等着小儿子回来吃,旁边黑瘦的小哥儿也是手上不停,飞针走线比霍婶子还要快。
这浩浩荡荡一群人进了门,祖孙俩立马就惊到了,慌慌张张的出来一看,霍成那副样子跟后面那只大猫加一块,还有啥不明白的。
霍婶子当即就怒了,抽起鞋板子就要打:“你这臭小子,你去镇上找人找到山里去了啊!能耐啊,还打了只老虎回来!”
霍成身上有伤,她比划半天下不去手,东西一扔,抱着儿子就开始哭:“我的儿啊!你咋就不能为娘想想,娘养你这么大不容易,你好不容易有命回来,就不能在家安安生生的嘛!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跟桐哥儿可咋活啊!”
霍成一声不吭,倒是村长听得烦了:“霍成他娘,娃这不是回来了吗,再说遇到老虎也不是他愿意的,就别哭了!”
转头又去指使缩在一边的桐哥儿:“去,把你们家灶上的盆都拿来。”
“行了,赶紧把娃弄屋里歇着,郎中一会儿就来了。”
正说着,李郎中就背着个药箱进来了。
霍婶子也不哭了,赶紧帮着把人弄回屋里,村长则指挥着众人处理老虎。
李郎中看着他腿上裂开的伤口,一边处理一边咋舌不已:“小子,行啊!挺厉害,伤着腿还能把老虎打死了!”
霍成疼得冒汗,说话声音都发紧:“运气好而已,以前,以前营里有个同袍是个猎户,身手很好,交过我几手。”
李郎中不置可否,专心给他处理完伤口才道:“本来差不多都养好了,这又受了伤,日后怕是要拐,但是不能干重活,还是得养着。其他都是些皮外伤,养几天就好了。”
霍成点点头:“家里如今银钱不够,等我明日上镇上把虎卖了给你。”
李郎中嘿嘿一笑:“这样吧,诊金我也不要,你匀我两根虎骨就成。”这玩意可是好东西,用来泡酒可是极好,他早就想泡几瓮了,就是没这虎骨,如今好不容易到了眼皮子底下,哪里能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