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过去了,回忆起师叔的口吻,还仿佛发生在昨天。
如今陶九思历经生死,再世为人,竟是无比想念从前破落的时光。
是时候回去看看了,况且自己和老和尚身上似乎有很多谜团,上辈子一心在官场沉浮,没顾上细究,重来一次,不知能不能抽丝剥茧,拨开迷雾。
贺溪云没料到陶九思会和他一起回家,但能和幼时玩伴一起回去看看,重拾童年回忆,他还是很乐意的。想到陶九思小时候,贺溪云笑道:“小陶从小就和我们这些泥孩子不一样,每日除了读书就是读书,要是当年我少拉着你陪我玩几次,没准现在也中了状元。”
苏清梦啧啧道:“贺大少爷正是白日做梦。”
贺溪云还沉浸在和陶九思一起回家的快乐中,也忘了斗嘴,只道:“我母亲也经常念叨你呢,你能回去她一定很高兴。”
苏夫人看着儿子,微微有些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陶九思叫了她几声,苏夫人才如梦初醒般道:“小陶长大了,是该回去看看了,别忘了替我和你父亲在他坟前上株香。”说罢,有些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陶九思得了苏夫人的首肯,恨不得马上飞回安宁,便道:“溪云,咱们八月十六就出发,你看如何?”
贺溪云点点头:“回去我就和伯父说,你也别忘请好假。”
陶九思笑道:“明天是我去吏部当值第一天,拜见尚书的时候还要请假,不知尚书大人什么观感。”
“二哥你调去吏部了?什么职位?这倒是个肥缺。”苏清梦惊异道。
陶九思:“文选司主事,今天皇上叫我进宫正是说这事。”
苏清梦:“二哥就是厉害,吏部多少人想进可进不了。”
陶九思苦笑道:“我倒不想去,安安静静的教教大皇子便好。”
贺溪云打趣道:“小陶淡泊明志,在下佩服佩服。”
有贺溪云在日子,苏府里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转眼便是掌灯时分,苏清梦终于松开了小黄的绳子,贺溪云终于被吓得离开了苏府。
贺溪云一番插科打诨,让陶九思的心神松弛不少,可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他还是忘不了卫负雪今天奇怪的样子。
卫负雪显然是又怕又恨,却反抗不得。到底是什么事,可以将似乎无坚不摧的卫负雪也吓倒?
陶九这一晚上都睡得不甚安稳,他做了一个梦,梦见上辈子背着卫容与跳崖那日。
陶九思和卫容与在山中藏了不过数日,就被卫负雪带着人找到,还逼到了悬崖边上。当时,卫容与几日不曾进食,已经在自己背上已经昏死过去,徒留他一人对峙卫负雪的千军万马。
卫负雪面容憔悴,但站的笔直,说话又是那么的咄咄逼人:“苏清梦不肯透露你的行踪,已经叫我杀了,你若不想苏府别的人继续给你陪葬,就乖乖过来。”
陶九思听了这话肝胆俱裂,万念俱灰,见此处崖高万丈,深渊望不见底,不知为何,心中便觉得那里大概就是自己和卫容与的归处。
于是毫不犹豫,背着卫容与纵身一跃,两人便一起向万丈深渊跌落。
好像在那之前,还有人撕心裂肺喊了他的名字,后面还跟了句什么,只可惜耳边风大没听清内容,现在想想倒有些好奇。
在梦中重温一遍坠崖的感觉,陶九思活生生被这个鲜活的梦,惊出一身冷汗,险些以为又回到了那一日。一挣扎睁开眼,就迫不及待的打量周围,见依旧是安静的苏府,窗外还是那轮日渐圆满的月亮,才安心的翻了个身,继续沉沉睡去。
第17章上班
今天是陶九思吏部当值的第一天,倒没了往日早早上班的心思,起床后,在家里喝茶看书,踩着点进宫。
大卫皇帝卫无月最近新请了位道士,越发的沉迷求丹问药,今天本有朝会,昨晚也通知取消,只吩咐内阁首辅代为巡视六部。
不用上朝,陶九思进了宫,直奔吏部应卯。
陶九思上辈子对吏部一砖一瓦那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毕竟从吏部主事,直到吏部尚书,他在吏部乃是一根根深蒂固的老油条。
上辈子,吏部同僚都笑称,尚书大人即使闭着眼,也能带领别人在吏部参观学习。
万万想不到,重回一世,还是要和吏部打交道,还是从主事做起。
陶九思轻车熟路的进了吏部报道,边想一会如何开口请假,边推开了尚书大人的房门。
一进房门却见一位面目和善,笑容可掬,精神矍铄的老头端坐在尚书大人的位置上。
陶九思一愣,心道怎么是他。回想一番,这才想到如今已经是华夏四十五年七月底,上辈子他入吏部时的钱尚书,七月初便已已经告老还乡,如今,正是江自横兼任内阁首辅和吏部尚书。
陶九思还在发愣,江自横已经笑眯眯的抬起头:“你就是陶九思?”
上辈子陶九思对江自横的观感不是太好,这首辅欺上瞒下,横征暴敛,没干过几件好事。可任他雨打风吹,总是能稳坐钓鱼台,即便前段时间遭了弹劾,依旧是纹丝不动的百官之首。
江自横见陶九思没回话,依旧不改笑容:“听远儿说你很厉害。”
这话听不出讥讽,好像真心在夸奖一个的晚辈。
陶九思重活一世,对江自横的一切,可以算得上门清,对于江自横来说,如今是想故意挑起争执,好在以后的日子里为难陶九思。陶九思想清这一点,非但没有像上辈子一样,对着不阴不阳的夸赞,勃然大怒,反而坦然一笑,毫不在意道:“能得江公子夸奖,九思心潮澎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