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负雪不知道陶九思还有这样的遭遇,有些后悔打听这些,可还是忍不住好奇道:“老和尚是谁?”
陶九思想到老和尚,微微一笑,说起一段老和尚的往事。
老和尚并不真的叫做老和尚,而是有个玄妙又独特的法号,叫做千江月。陶九思曾问,为什么别的和尚法号都只有两个字,偏偏你别出心裁要叫什么千江月。
师叔也道:“是啊,你给我起名如梦,你怎么要叫千江月?”
老和尚当时哈哈一笑,解释道:“我自己给自己起的法号,想叫什么都可以,何谓长短?”
师叔听完,先是佩服的点点头:“师兄好禅机,”又语带不甘道:“师兄如此修为,怎么就没人来咱们这里拜拜。”
其实老和尚的庙香火差,主要是怪这地理位置太远,路又难走,相比之下大家更爱去县城外的泉名寺,那里一条官道直通,别提多方便了。
所以老和尚的法号再特别,说话再有禅机都没用,别人提到这里,只说安宁县郊有座山,山上有座又破又小的座庙,庙里还有个老和尚,带着一个不知从哪捡来的男娃。
至于老和尚的法号,庙的名字,就没有人去关心了。
陶九思说到这里,发觉卫负雪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眼睛里暗流涌动,说不清是什么东西。伸手在卫负雪面前挥了两下,道:“听这些陈年往事听得出神了?”
卫负雪一愣,轻轻的摇摇头:“是在想老和尚是怎样的一个人,安宁县又是怎么的一个地方。”
陶九思垂下眸子:“老和尚早圆寂了,现在寺庙也烧没了。”
卫负雪看他伤感,心里和有人拿着小针密密的戳似的难受,想捧起陶九思的脸好言安慰,犹豫再三,还是选择捏紧了筷子。
陶九思沉默一会,抬起头对上卫负雪的视线,故作轻松道:“对了,我中秋过后要回安宁一月,殿下可要慎独,温故而知新,等我回来检查功课。”
卫负雪不自然的移开目光,轻轻道:“好,我让花公公跟着你,他的身手在卫国几乎没有敌手。”
陶九思笑道:“殿下放心,我是回家乡,不是去龙潭虎穴,不用劳驾花公公。再说了,还有贺云溪跟着我一起回去。”
卫负雪皱起眉:“贺云溪,是谁?”
“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如今也在京城,他会和我一起回安宁。”想起贺溪云这个真心实意的朋友,不由带上了微笑。
陶九思:“说起来和贺溪云认识也是机缘巧合。师叔曾化名去泉名寺挂单过一阵,回来便将那里形容的宛如皇家寺庙般高不可攀。老和尚不服,带着我去泉名寺见识,没想到正赶上泉名寺法会,主持给众人讲经,老和尚不甘心做个听众,法会过半,就起身和人家辩论,兴之所至,茶饭不思,竟然连我都给忘了。我饿的饥肠辘辘,见身边一个孩子正在偷吃鸡蛋,那时候我没见过荤食,闻着实在是香…然后你猜怎么着?我非但忍住了嘴馋,还将那孩子举报给了寺内法僧。”
陶九思淡淡一笑:“这孩子就是贺云溪。”
卫负雪听完这故事,却莫名板起了脸,冷淡道:“先生,上课吧。”
陶九思还沉浸在回忆里,兀的被卫负雪冷言打断,心中很是纳罕,心暗道小孩的脸变得可真快,但还是依言翻开了书。
陶九思时而侃侃而谈,时而循循善诱,不知不觉便已月上中天。
陶九思打了个哈欠,望着一脸精神的卫负雪,思索再三,还是开口问道:“大殿下,昨天…”
卫负雪原本正在低头看书,听到了陶九思的问话,全身的血液立马滞在原处,脸色肉眼可见的苍白起来。
卫负雪使劲攥着那本书,仿佛攥着好不容易擒来的仇人,狠狠道:“先生不必担心,我早晚让他加倍奉还。”
陶九思不敢细想这句话背后惊人的内幕,也不知道如何安慰眼前这个受伤的少年。可看着卫负雪渐渐堆积起的阴狠,他总觉得该说些什么。比如,天是要将降大任,才让你困难重重;比如,忍一时风平浪静,等一阵你天高海阔。但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卫负雪受了太多苦,和卫容与真的太不一样。
陶九思决定抓住卫负雪那双毫无血色的手,艰难又坚定的说道:“大殿下,无论你遇到什么事,都可以告诉我,九思一定竭尽所能帮助殿下。”
卫负雪的手很凉,很瘦,陶九思似乎感受到了这双手的主人,正在经历怎样的痛苦和折磨。他紧紧手,想分担一些对方的痛苦。
卫负雪被捉住手的那一刻,乍然发现,自己的世界不知道什么时候裂了一道缝,正有一阵春风,一道暖阳透过这道缝隙,周游全身,不由松了握书的手劲。好半天,涩声道:“先生,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陶九思见他神色和缓,便放心许多,故作严肃道:“明晚我要抽背,你别忘了好好复习,别仗着记性好就临时抱佛脚。”
卫负雪好笑道:“先生,我何时临时抱过佛脚?”
陶九思:“”
第19章下毒
陶九思白天去吏部上班,晚上还要教卫负雪读书,两头奔波,忙忙碌碌,几日下来却丝毫不见疲态,反而干劲十足。
这一日,陶大人依旧神奇气爽的出了门,准备在吏部好好发挥一下光和热,谁知道走到半道上,便被看热闹的人潮拦住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