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书成终于蹙起了眉,却道:“那……你连你师尊的话都不听了么?”
少年瞳孔一缩:“你说什么???”
前者闻言,却掩唇再度咳了起来。墨宁心中惊诧,忍不住向三人这边靠近数步,厉声追问道:“师尊怎会与你相识?他和你又说了些什么?!你别咳了,说话啊!!!”
墨书成却抬眸望向满面急切的少年,唇角轻勾,笑容是商人特有的精明算计:“看来,你果然很依赖这位清昀仙君。”
墨宁挑眉,面上立时染上怒色:“你骗我?!”
“怎么会?”
墨书成摇摇头,像是故意吊胃口似的用手中锦帕细细拭去唇角血迹,这才平静道:“清昀仙君是真的在黄金台。你刚入秘境那日为父与仙君相谈甚欢,清昀亦对我墨氏一族盛景心生向往,早已于前日先一步前往黄金台等你了。”
深谙对方狡猾的墨宁却没有立即相信他的说辞,而是暗自以无为宗师徒联络之法先传了信,才垂下眸:“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墨书成摇摇头,却是极为痛心无奈地长叹一声:“为父什么时候欺骗过你?你若不信,大可问问留香前辈,前日清昀是否已然离去?”
话音未落,他却顿了顿,又缓声道:“不过清昀仙君风姿过人,所到之处实在令人折服……这不,就在刚刚你从秘境出来前,你二叔还传了信来,说是对仙君格外仰慕,想要……”
二人对话原是一直通过神识,可墨书成这句话还未说完,墨宁却骤然满面惊怒,完全不顾众人眼光一把揪起了对方衣襟,怒吼道:“墨书成你疯了?!!”
“少主!”两名金衣老者同时出手想拦,墨书成却一伸手,将二人拦在了身后。
少年手劲极大,几乎将金衣男子整个人从轮椅上提了起来,才传音怒道:“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墨书明是什么人!!!”
“当初他因好色害死凌弟之事闹得还不够大吗?!一个十岁孩童他都下的了手!何况师尊!”墨宁气得几乎发疯,恨不得一把将对方的脖子拧断,“他既在本家,为何不让师尊等我们同行反而让他独自前去!你安的什么心???”
到底是只老狐狸,即便是遇到被少年揪着领子几乎从轮椅上提起来这等难堪事,墨书成面上独属于商人的笑容都丝毫未变。
他轻握住墨宁的双手,反而主动拉近了与他之间的距离,声音却轻得只有二人能听到:“阿宁现在若是随为父回去,兴许还来得及将清昀仙君从你二叔手中救下……”
他的声音轻柔含笑,却听得少年的心如坠冰窟,一寸寸凝起了冰:“为父听说……书明他近日专学了一种散功奇毒,只针对高阶修士,服用者立即功力全失,手足无力……”
“住口!!!”
墨宁一把将人搡回轮椅之上,头也不回便向高台后方快步离去。
墨书成望着少年背影,却是有条不紊地将褶皱的衣襟抚平,随即睨了一眼白发老者。
后者立即会意,转身对着不远处的留香与方弃羽一揖,恭敬道:“少家主脾气刚烈,还请二位莫怪,黄金台诸人便不打扰了,先告辞。”
方弃羽持扇回礼,笑道:“原来墨宁竟是黄金台少主,既如此,方某就不多留几位了,还请一路小心。”
直到目送几人下了高台远去,留香才终于“啧啧”两声,新奇道:“没想到啊,小寒寒这位得意弟子竟是黄金台少主!只是那种地方……真的适合这种心思单纯的少年吗?”
方弃羽闻言,清润眉眼却罕见地褪了笑意,沉默起来。
“小弃羽啊,”留香双手环胸,见对方陷入沉思,只好拿肩膀顶了顶他手臂,“想什么呢?”
“前辈。”
方弃羽被她一撞回了神,却抬起眸来,若有所思地望着几人离去的方向,低声开口:“晚辈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妥。”
伤中无日夜。
沈知寒睫毛微颤、睁开双眼,有些怔愣地望了一会上方的雪色纱帐,随即尝试着动了动手指。
自上次被风不悯袭击后,他变得有些过分虚弱。一天之中醒着的时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而每次醒来时,皆是浑身无力的状态。
身上所有疼痛皆已消失不见,他暗自内观,所有的伤处却都还在,没有丝毫愈合的迹象,想必是风不悯又施了同命咒的缘故。
识海深处倏然一阵波动,沈知寒微微阖眼,脑海之中便响起墨宁的声音——“师尊!您在何处???”
这是无为宗师徒之间传信的秘法,折桂大会想必已然结束,可小徒弟的声音微微颤抖,好似十分焦急的样子,可作为师尊的他却因灵力被封无法回应。
沈知寒终于等不下去了。
他深吸一口气,想要试着以双臂撑起身体,谁知才使力,一只冰凉的手便贴上了后心位置,将他扶了起来。
“醒了?”
风不悯冷铁般的嗓音从身后响起,沈知寒喉咙有些干涩,咳了咳:“我……睡了多久?”
对方略一沉默:“七个时辰。”
道子微微颔首,潋滟的眸子却转向了不远处的轩窗。
风不悯寝殿的轩窗很大,窗格也稀疏,有些像沈知寒生前那个世界的落地窗。凝神望去,便可透过雕花望见沸腾翻滚的云海,似乎从不会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