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祺没有见到死者的尸体,却见到了哭得几乎断气的死者母亲安颖。
那是个看上去还很年轻的母亲,近似动物般的低声呜咽,眼泪干了又流出来,嘴里反反复复地念着&ldo;绘绘,绘绘,你怎么恨得下心!&rdo;。这样平静了一会,又因为别的什么而号啕大哭起来。
冉安绘的父亲冉起雷坐在医院外的塑料椅子上并不言语,任凭他的妻子去闹去哭,只是不断地搓着手,嘴唇闭得紧紧地。
问了半天,得到的结果也是&ldo;我们女儿一直都很乖,个性很活泼开朗,是我们夫妻俩的开心果。平时根本不可能和别人结怨,虽然最近看出来她是有点心事,但怎么也没想到她会有自杀的念头。&rdo;
&ldo;主要没有目击证人,不然这起案件就简单了。现在只有等……&rdo;易览掏出支烟正要点燃,却被冯祺打断&ldo;易队长,这里是医院。您接着说‐‐&rdo;
探究地看向冯祺,易览耸耸肩,又将香烟放回口袋里。
&ldo;等法医的化验,不过现场没有打斗的痕迹,自杀的可能性很大。&rdo;
冯祺听到这里,朝曹先桂那里看了看。老人一个人站在窗前,背对着所有的人。
&ldo;但是,曹老队长说得也很有道理的。&rdo;
&ldo;曹队么?他太较真了,这个不大的小城里面哪来那么多谋杀案那。给你们报社打电话的那个人也许正是看到冉安绘有自杀的倾向才打的电话。当然,我们也要把他找出,那人做个证,这个案子也算是结了。&rdo;
&ldo;爸,妈。&rdo;
一个少女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并不坐着,径直站在那对沉侵在丧女之痛的夫妇面前。轻柔的嗓音足以将嘈杂的世界完全隔开。
冉起雷抬起头,茫然地看着一脸平静的少女,椅子那头的安颖也停止哭泣。
&ldo;你来做什么?&rdo;安颖突然站起身,走到少女面前就是一巴掌,&ldo;你妹妹死了,你开心了?你不是喜欢和她争吗?现在她死了,没人可以和你争东西,你应该笑啊。你怎么不笑啊?你不是最喜欢冷笑的吗?是你害死你妹妹的!&rdo;
&ldo;安颖!&rdo;冉起雷的脸上一阵白一阵黑,难堪之极。
话音未落,所有人都惊呆了。
那个看似瘦弱的少女在挨了母亲一巴掌后,不客气地反手扇了她两巴掌:&ldo;冷静点,你死的是女儿,我死的是妹妹。我不比你们好过。丧事的筹备、你们单位还得请假,学校那边也得有个交代,很多事情等着你们去办。由不得你们一直在这里哭哭啼啼。&rdo;轻柔的嗓音即使是在这样的情形下也没有丝毫的波动,仿佛在说着不赶紧要的事情。
抚着脸,安颖低头垂泪不止。
&ldo;末染,你陪你妈回家去。这里的事宜,交给我来办。&rdo;冉起雷草草交待两句,一转头,却望着走廊的尽头发愣。
&ldo;他也来了?&rdo;
冯祺等闻言都朝走廊的尽头望去。
高高瘦瘦的少年站在那里,没有走过来,但是目光一直锁在这一家人身上。夕阳的余辉在他的身后,看不清少年的表情,他的轮廓在阳光下显得模糊而柔和。
&ldo;思严,你过来吧!&rdo;与少年对视许久,冉起雷一声叹息&ldo;你陪她们回去。&rdo;
冯祺没有忽略安颖眼中仇恨的血丝,如果说刚刚的歇斯底里只是发泄,现在出现在安颖眼中的仇恨则货真价实得多。但她并没有对走近的少年做什么,只是恶狠狠盯着他。待到少年走到她们身边,安颖猛地朝他脸上吐了口浓痰。
&ldo;安颖,你闹够了没!&rdo;
少年掏出纸巾,默默擦干净后,对冉起雷说:&ldo;冉叔叔,我想再看一眼绘绘。&rdo;
&ldo;绘绘现在的样子……&rdo;冉起雷面有难色:&ldo;也罢,你和末染一块去看看吧。&rdo;
&ldo;谢思严!&rdo;安颖张开嘴想要说什么,却被冉起雷拉住。
&ldo;他们都还是孩子。&rdo;
谢思严和末染两人相互看了一眼,都不言语。
&ldo;我在这里等你&rdo;
安静的少女在停尸房前停下脚步,没有表情的脸突然扯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
少年转过头,刚巧就捕捉到了那稍纵即逝的笑,眼底露出的厌恶倒是让少女又勾起了嘴角。
&ldo;不想单独和你的绘绘妹妹见最后一面么?我是成全你呀。&rdo;
碰触到末染脸颊的手苍白而冰凉,与末染的体温相似,却也有差别。至少,在谢思严的皮肤下还能感受到血液的流动和脉搏的跳动。沿着光滑的皮肤滑下,谢思严捏住末染的下颚,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ldo;你怎么不去死?&rdo;
&ldo;祸害遗千年,枉你品学兼优,竟不记得这句老话?&rdo;
俯下头,谢思严封住末染的嘴,丝毫不顾及身后那个顿觉尴尬然后自言自语&ldo;现在的孩子……&rdo;慌忙走远的护士。
带着惩罚性质的吻并不让人觉得享受,淡淡的血腥味自唇齿间合着唾液滑入舌苔、喉咙。伤口处的微疼像是一味兴奋剂,末染发觉自己竟是毫无意识的笑出声来。两个人至始至终都平静地盯着对方的眼睛,即使一个的动作凶猛而残暴,一个的姿势顺从而暧昧。在两人的眼神中也看不出一丝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