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幽静,议政殿中,灯火通明,初理政事,阿翎只觉做君王可不是一件美事。
这夜已深沉,可是那些小山一样的奏章还是堆在那里,似是半点也没有少。
“唉。”阿翎发出一声疲惫的轻叹,看向一边睡得呼呼作响的子鸢,冷声道,“请你入宫来,可是为朕分忧的,你倒是好,说睡就睡着了。”说完,阿翎将朱笔放下,披着狐裘走向了那个在坐榻上熟睡的子鸢。
“陛下……”
“嘘……你们都退下吧。”阿翎示意伺候的宫娥与内侍们都退下,“朕若是需要,定会唤你们的。”
“诺。”
看着宫娥与内侍们退出了大殿,把殿门小心合上。
阿翎来到了子鸢身边,将身上狐裘解下,准备给子鸢罩上,可动作才到了一半,便被子鸢抓住了手,对上了子鸢一双笑嘻嘻的眸子。
“你装睡?”
子鸢嘿嘿笑着坐了起来,拉着阿翎坐到了身边,“女皇陛下,可别忙怒啊,我若不装睡,你怎会想起屏退那些宫娥内侍,容我说些悄悄话。”
“你……你若是有话要说……”
“我可不好说啊,总不能直接张口道,我要跟女皇陛下说悄悄话,你们都退下吧?”
“……”
阿翎知道说不过她,忽觉身上一暖,原是子鸢将狐裘也罩在了她的身上,将她拉在怀中,共披一件狐裘。
“过了这个月,就要入冬了,到时候你举行了登基大典,那便是真正名正言顺的大晋之主了。”子鸢含笑说着,紧了紧双臂,“可是我知道,阿耶那那个老头子绝对不会乖乖看着你登上皇位,所以,我仔细想了想,阿耶那手中的筹码不外乎两个,一个是大云境内沈佑那三十九万叛军,一个应该就是雀羽公主。”
阿翎一惊,没想到子鸢竟把一切看得那么透彻。
“我们薛家在寒西关明着拥你为帝,阿耶那自然知道,若是动下策暗杀于你,日后必定控制不了我们薛家,所以他必定会走上策。”子鸢一句一句地推敲着,“阿翎,她可拿雀羽公主威胁于你?”
阿翎一听到雀羽公主四个字,心头不由得一紧,默然点头。
子鸢又想了想,忽地腾出一只手来,从怀中拿出一个小锦囊来,递到了阿翎面前,“你先看看这个。”
阿翎接过了小锦囊,打了开来,但见其中放了许多小纸条,她狐疑地拿出一张来,仔细看了看,脸色不禁一沉,“沈佑要诈降?!”
“这些都是四哥帮我抄录的阿耶那送给阿耶杰的飞鸽传书。”子鸢点点头,道:“沈佑已经率十万大军入我大晋,有国师之子一路开路,各路关卡必定不会多做阻拦,而随我们一起归来的百万雄师已各自回各自的驻地,上京内外,不过只有五万兵马。”
“他还敢在上京起兵造反不成?!”阿翎冷冷一笑。
子鸢摇头道:“造反倒是不会,但是逼婚是定局。”略微一顿,继续道,“你与阿耶杰可是有先帝婚约,阿耶杰若是又成了说服沈佑携三州归降的功臣,敢问女皇陛下,您最好的赏赐是什么呢?”
“想做朕的皇夫,他休想!”阿翎恨恨地咬牙道。
子鸢促狭地笑道:“知道他是休想,可是呢,新帝登基之日,就先否了先帝旨意,后又亏待有功之臣,这可是不孝寡恩的大忌!若是沈佑带头给阿耶杰鸣不平,煽动那十万叛军在上京外作势蠢动,朝廷中那些素来畏忌国师的官员,又有几人还敢站在你的身后?十万对五万,人人都要一条命吶。”
阿翎仔细一想,其中厉害,甚是严重。
“最麻烦的还不止这些,若是你执意登基,不肯将皇位让于雀羽公主,那么到时候,我想国师那老头子必定会将雀羽公主带上大殿,让雀羽公主痛陈你不顾姐妹之情,为了皇位,竟让自己的亲妹妹做蛊母寄主,这顶无情无义的大帽子叩下来,只怕……”子鸢有些忧心地摇了摇头,“我们薛家上下也不好再力拥你为女帝,否则,老头子又在百官面前惑众一番,说我们薛家不过是商贾世家,却多次干扰朝政,不顾道义,昧着良心扶植一个无情无义,寡恩不孝的皇女称帝,到底是何居心?爹爹素来注意声名,自不会去蹚这潭浑水,自然你在登基之日的封赏,一个也不会要,反倒是会当众说,薛家只为大晋效忠,绝无左右朝剧之心,今后不会再管这天家之事,做好一个商人本分便好。”
子鸢轻轻一叹,“老头子一旦等到爹爹说这句话,你让不让位,已经不重要了,就凭着沈佑那十万叛军的威势,还有这对父子在朝中的威慑力,你注定要当场沦为阶下囚,任人宰割。”
“这……”
“你若是当众便让了帝位,那可死得更快。”子鸢连忙否决了阿翎心中想的另外一条路,“让,不让,皆是死路,既然都是死路,自然该选不让那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