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楚烟不敢让程袅再多喝,在她抓起酒盅要“敬她一杯”的时候,也只是忍着笑给酒杯里添了盏蜜水。
程袅分不清杯里是酒还是蜜,见江楚烟爽快地喝了,就觉得自己得了大胜,水润润的眼睛巴巴地看着她。
江楚烟性情克制,谢石也一贯沉稳冷静,昔日在雁栖山上的时候,也只有宋誉性子跳脱,会偶尔喝醉一两场——通常还要被两位宋家来的女先生教导。
她见过的醉鬼还真的不多,认真算起来,程袅算是第二个。
好在程袅喝醉了也还算乖巧,不甚胡闹,没有让她觉得多么头痛。
江楚烟想起旧日的事,出了片刻的神。
她十四岁之后,两位宋先生能教给她的东西也越来越少。到她下山上京,谢石感念两位先生的师恩,派了心腹的人手,依着两位先生的意思把人送回了嘉安老家,奉上丰沛财物,以保障二人的余生。
宋家的家主是宋誉的大伯父宋忟。当初宋誉前来雁栖山投奔“谢老板”的时候,宋忟原本是不以为意的。后来谢石羽翼丰满,宋忟却也称得上颇识时务,早早就通过宋誉的关系投靠在鹤庭的麾下。
江南之地,江楚烟是不怎么担忧的。
宋誉带着工坊的匠人做出了“水泥”这样修建工事的利器,谢石就很快同各州府主官合作,一方出名,一方出钱,把原本年久失修的官道修成了四通八达的“路网”,触角延伸到了各个被谢石所中意的地方。
岳州那位江阴侯,心中又在想什么呢?
江楚烟沉吟的时候,身后传来宫人低柔的声音:“小姐,奴婢来送醒酒汤。”
她侧过头去。
那宫人端了个托盘,盛了两只碧莹莹的翡翠盏,澄亮的汤水在盏中荡漾。
江楚烟却微微蹙了眉,看着托盘后低眉顺眼的宫女,道:“我记得方才这里服侍的不是你。”
那宫人对江楚烟能记得似乎有些猝不及防,顿了顿才轻柔地道:“请小姐恕罪,她身子有些不适,不得已不敢再到贵人跟前服侍。”
江楚烟淡淡地点了点头,道:“你放下吧。”
宫人笑容款款,俯下身来将汤盏稳稳地拿住了,轻巧地放在桌案上,又重新退到了一旁。
程袅晕乎乎地抱着江楚烟的手臂,她的贴身侍女知趣地靠了过来,服侍着自家小姐把醒酒汤吃了一碗。
酒是宫中供给与宴夫人、小姐们的果酒,劲力有限,程袅喝了汤,很快就伏在桌上沉沉地睡了过去,程家的大丫鬟望着江楚烟,压低了声音,十分歉疚地道:“我家小姐酒量浅,不过吃了醒酒汤,睡一小会大约就好了。给江小姐添了大麻烦。”
江楚烟笑着摇了摇头,道:“就是道歉,也是你家小姐自来同我说。”
那侍女知道自己僭越说错了话,红着脸道:“奴婢多谢江小姐的教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