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石“嗯”了一声,道:“课业上不必逼迫自己过甚,一切都有哥哥在。”
像从前听邻家阿婆护着不上进的小孙子。
楚烟不由得笑了起来。
“我知道啦。”她拍了拍谢石的手臂,轻快地道:“说起来请两位宋先生来,也要谢谢宋公子的情面,哥哥倘若明日有暇,我想趁还没有上课,请先生们和宋公子用一顿便膳。”
她仰起头来,眼睛里都是笑意,像藏了一泓清泉。
谢石的“不”字压在了喉咙口,就无论如何也吐不出来了。
少年沉默了半晌,才在少女从期待似转失落的目光中艰难地点了点头,道:“好。”
楚烟能感受到从她提出那个建议之后谢石就蓦然低沉的情绪。
她一贯是善于体会谢石的心情的,但这个时候也有些摸不到头脑。
谢石面上一点不显,在小姑娘探着头看他的时候,还点着她的额推她坐直了:“怎么了?”
他语气平直,但楚烟依旧从这平直中品出微妙的不悦来。
小少女直白的疑惑眼神像面镜子,让谢石照出自己心里的阴郁。
就像是什么珍贵的私藏,小心翼翼地护在身后,但这珍藏有一天却忽然自己长了腿,主动要从他的羽翼底下走出来给人看。
说不出的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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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的小宴设在了山亭里,节令已经初冬,山里冷得早,楚烟提前使人布置了炭盆和熏炉,亭中暖意融融,宋誉进了门就呵了两口气。
作为小主人的楚烟来迎客,迎面撞见他脸,不由得说了声“是你”。
谢石走在宋誉身前,闻言脚下蓦地一顿,身形微微一转,似无意间握住了楚烟的手臂,道:“怎么,你见过他?”
声音十分的温和。
楚烟也有些意外。
宋誉这双含情的桃花眼,配上一张白净俊俏的脸,实在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何况她原本就善于记事,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当日在镇上有过一面之缘的少年。
——把她绣的香囊十倍价买了一沓,可谓财大气粗了。
她道:“在瑞锦坊见过一回。”
后来、后来……
被刻意压下再也没有触碰过的记忆,淋漓的鲜血,锥心的痛楚,如同海潮被风掀起一角,刹那间激起万丈之澜。
耳边有谢石微微绷紧的声音:“阿楚,你怎么了?”
楚烟深深地呼吸,慢慢吁出一口气来,察觉到掌心都被指甲掐痛了。
她抬起头,对上谢石忧虑的神色,安抚地捏了捏他的手臂,轻声道:“只是想起先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