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煐跟着孙宦官去往嘉禧帝所在的大殿,走出一段路突然问:“孙内侍,陛下召孤前往,是为何事?”
孙宦官稍稍侧回身,面上喜庆的笑容未改,回道:“太子许是忘了,往年也是这个时候吃寿糕。待会儿太子回来时,臣再让人将楚溪侯那份一并送过来。”
经他一提,谢煐才恍惚想起。
按着风俗,年过五十的老者办寿之时,会准备寿糕与家中亲戚同吃,是个团圆喜庆、家族兴旺的意思。
只不过,嘉禧帝从未召谢煐到跟前同吃,向来是直接分一份寿糕送来。由此亦可见,他年纪越长,权力越稳,也就越没了壮年时做戏的耐心。
谢煐刚想再问今年为何突然召自己,便听孙宦官续道:“今年卫国公也来了,又更热闹了些。”
卫国公身为先帝的泰岳,现今储君的外祖父,是正经的皇亲国戚,同时又是三朝元老、国之柱石。往年他不在京中也就罢了,今年他回了京,吃寿糕不叫上他可怎么都说不过去。
既然召了卫国公去,那无论如何都不能不把谢煐召去。
谢煐心中嘲讽一笑——自己待在面前,天子今年的寿糕怕是吃着都不香了。
他跟着孙宦官进到温暖的大殿里,在一众王、郡王、长公主、公主当中,果然见到卫国公夫妇和薛明芳。
谢煐上前给嘉禧帝见礼问安,又去问候各长辈,最后被嘉禧帝指到卫国公身旁坐。
他神色淡然地过去坐下,同卫国公、老夫人说过几句话,看嘉禧帝没再注意这头,才低声问:“怎么单叫我,没带上三郎?”
听到这一问,卫国公面色就有些苦,老夫人也轻叹口气。
薛明芳挨到谢煐身旁,几乎不动唇地小声道:“阿爷刚才装得有点过,天子大概是碍于他的脸面,觉得还是别叫三郎来刺激他为好。”
谢煐见两位老人家看向自己的目光都含着歉意,便安抚道:“无妨。倘若白泊真想做点什么,即便三郎过来了,也会被他找借口叫走。”
老夫人面上不动声色,声音里却带着担忧:“虎毒尚且不食子,齐国公却三番两次算计三郎性命,真是比畜牲都不如!三郎落了单,可别再着他的道才好……”
谢煐温声安慰:“外祖母且放心,冯万川跟着他。便是冯万川再被支走,我们也另有安排。”
听他如此说,卫国公夫妇才总算安下心来。
谢煐目光扫过上首,陪在嘉禧帝身旁的依旧是皇贵妃和淑妃。又扫过殿中一团和气的众多亲戚,突然发现少了个人。
“谢琢怎么没在?”
“说是吃多了酒,醉得沉,天子就不让唤他了。”薛明芳话音中含着幸灾乐祸,“肃王这几日怕是憋屈得紧,干什么都被弹劾。”
谢煐点下头,又说起别的。
白缨儿好不容易支开了赵夫人派来的婢女,悄悄来到和谢浩约好的地方,见到一个年轻宫人。
宫人笑着迎上来,低声道:“大娘子随妾来就是,别怕,装成寻赏的模样便好。”
白缨儿点点头,尽量摆出平常的表情跟着她走,手里巾帕却是不自觉地越绞越紧。
她跟着宫人来到一处有些偏的殿宇,不过也只是来往的人少些,周围还是有羽林卫站岗。
宫人一直将她领到一扇门前,依旧微笑着道:“大娘子自己进去吧。按着寻赏规矩,妾不能帮忙。”
白缨儿心中依旧在犹豫,手按到门上,却是迟迟没有用力推。
里面的人可就急切得多,没等片刻就直接打开门,伸出手将她拉进殿中,再迅速将门关上。
白缨儿惊呼的声音刚起个头,就被捂住嘴,随即整个人被谢浩搂进怀里。
也不知是不是太激动,谢浩的手臂有些微微的颤抖。他凑到白缨儿耳边轻声道:“是我,缨儿,别怕。”
白缨儿却是挣扎得更厉害,还抬手去掰谢浩压在自己嘴上的手指。
谢浩这才发现自己的力气大了点,白缨儿的脸已经涨红,眼中也蓄起泪水。
他赶紧松开手,一边拍着白缨儿的背给她顺气,一边急声道歉:“抱歉抱歉,我太激动了。”
白缨儿平过气息,抬头看向他,抖着声问:“你……都安排好了?”
谢浩微垂下眼,仿佛不好意思看她,低声应着:“嗯,一会儿就会有人进来撞破……放心吧,不会太狼狈的……”
他拉起白缨儿的手,要走向内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