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白庄生边收拾笔记本边淡声问:“为什么感兴趣?”“我外婆脑血栓瘫痪在床上很多年,因为我是被她带大的,看到她寸步难行样子心里真的很难过,所以总是想着如果世界上有台机器能让外婆足不出户地体验世界的美好,那该多完美——高中时抱着这个想法在网上搜索,看到虚拟机的概念介绍,愿望便一发不可收拾。”我苦笑:“当然这是遥远的梦,毕竟外婆可能没办法坚持到虚拟机诞生的未来了。”因为英俊的外表,白庄生很受异性欢迎,但他仿佛活在真空里一样,脸庞永远显露不出明显的表情,听到我的话后,也只不过瞬间晃神,而后答应:“好,如果你能证明自己足够优秀,我可以让你来研究所实习。”其实那刻围在他身边骚扰,很大程度上是与崇拜对象的开心接触。我没想过白庄生会如此轻而易举地答应我的要求,所以受宠若惊地送老师离去,便暗自下定决心要在研究生剩余的阶段里取得毋庸置疑的成绩。那个时候,自己全心只当白庄生是专心致志的专家,向往着朝他的方向越走越近。倘若知道关于虚拟机最后是那样一个结局,我可能并没有勇气选择迈出科研这种事情,在外人看是非常单调而艰辛的。比如我那当时的女朋友,就完全不理解已经在哈佛开始攻读博士的我,为什么不替自己选取一个更加轻松光明的未来。搭在研究所的时间太多,能陪她的时间太少。加之三观不同,分手终而也是自然而然的结局。沮丧地恢复单身那几个星期,我都躲在研究所颓靡地干苦工,希望能用无穷无尽的工作来驱赶走内心的苦闷。每天办公室里一个人都不剩的时候,总会遇到白老师。他向来是不问闲事的,但连续几十次看到我红着眼睛熬夜,终于还是靠近开口:“杨乐,你最近不开心吗?”“没、没有,想多学点东西才主动加班的。”我生怕白庄生认为我是个儿女情长、没有出息的家伙,立刻止口否认。“不,加班是你的自由,主要你最近的三次的报告都出现了低级错误,我认为那不是你的真实水平。”白庄生淡淡地说:“如果心不在焉,再努力都没什么价值。”“女朋友把我甩了。”我只好低头。“原来如此。”白庄生思索片刻,问道:“我是不是该请你喝杯酒?”“不用了,我会调整好的。”我赶紧起身拒绝,担心这位没有人情味的教授不爽地把我辞退。“走吧。”白庄生却非常平静:“今天是我妹妹的生日,我不该过得和平常一样。”能够跟偶像在工作之外单独相处,这份待遇难免令我感到雀跃,顿时就从被前女友伤害的无精打采中恢复了许多。白庄生去更衣室慢条斯理的脱下白大褂,换上黑风衣,然后无辜地望向我:“所以,我们该去哪里?”我不明白。他解释道:“来美国之后,我就没出过大学,对附近的店都不熟悉。”“哦哦,包在我身上。”我赶忙答应。——看到白庄生出现在在普通人云集的场所,是种非常奇怪的体验。作为学生,我只熟悉老师在研究所里的一丝不苟,在手术台前的目光灼灼。忽然间跟他面对面坐在酒吧里,当然有些不知道讲什么才好。我承认,过度崇拜会影响我的价值判断。但那刻真想对来来往往的酒客们大喊一声:你们知道这个年轻男人有多优秀吗,他将发明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伟大机器,那机器所打开的大世界,比眼前的乌烟瘴气值得沉溺千百倍!可是白庄生本人却是副无所谓的样子,翻着酒单问:“我该点什么?”“老师,你不会没喝过酒吧?”我惊讶。“主动来买酒是第一次。”白庄生轻声道:“在宴会上尝过,但总觉得这种东西除了会扰乱我的思绪,基本没什么作用。”“它还可以让你忘记痛苦。”我笑道:“虽然你好像没什么值得痛苦的。”“你有吗?”白庄生瞧向我的眼睛:“因为一个女孩的离开?”“老师的追求者太多了,不会懂我的失落。”我要了威士忌后,靠在沙发上唉声叹气。“那你为什么不去把她追回来呢?”白庄生不解。“因为她需要我换个工作,有时间顾及家庭和孩子的那种。”我摇头:“但我不能为她放弃个人理想。”